“你会老,我也不会越来越年轻呀,我们一起老,谁也不嫌弃谁。”我知道他在安慰我,芳华不再大概是女人最伤心又无奈的事情吧,我亦不能免俗。
待一见我不说话,便换了个话题,“我想给小夜再请一个骑射师傅,你心中可有什么人选吗?”
待一他失去武功,自然不能亲自教小夜骑射了,每每想到此处我便又是一阵心疼,待一从前最骄傲的就是他的武功了。“我看新科的武状元还不错”。
待一点头道:“他是不错,可以让他试试。”
一日夜里,我睡的甘甜,手习惯性的攀上待一的脖子,却被他脖子烫人的温度所惊醒。我顿时没了睡意,支起身子问:“待一,你怎么了?”
待一似乎很难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只唔了几声。我慌了神,急忙披件衣服,点上灯,灯光下待一眉毛拧成一团,嘴唇发白,额头又滚烫滚烫的。
“这是怎么回事?”我擦着待一额上的汗,向外面高喊道:“快传御医!传御医!”
待一突发高热,昏睡了好几日,御医院的所有御医都不知病因,只大致推测是积劳成疾,战伤颇多,又曾中奇毒,身体底子被掏空,今有寒邪入体,无力抵御,终致此病。
待一的病症我都看在眼里,发热,畏寒,呕吐,经络血脉收引,身体屈伸不力,疼痛不堪。对于这些病症,御医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只能以各名贵药吊着命,主要还是看待一自己能不能闯过这一关了,我在床前衣不解带的照顾他,心中被恐惧和担忧塞得满满的,好怕他醒不过来。
待一他喝不下药,我便只有含在嘴里一口口的过给他,药很苦。
有时他会清醒片刻,握着我的手,断断续续唤着我的名字。可没过多久就又昏睡过去了,能看到他眼角有泪水划过,是不舍得我吗?既然不舍得,为何不快点醒过来。
月亮又圆了一回,我却怨恨夜空不懂的在我伤心的时候藏起它得意的圆月。
我对外只称皇上是感染风寒一类的小病,对内只有几位靠得住的御医和我知道详情,连小夜都是瞒着的。可时间久了,还是有风言风语传出,不安分的已经暗地里有所动作了,我一人心力交瘁,不知还能苦苦撑多久。
或许是上天怜悯我,沉睡了一月的待一终于清醒过来了。他醒过来的时候,累极了的我,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梦,草长莺飞的季节,我和待一在青石山上,临溪而坐,我靠在他的怀里,笑着听他说话,可他说什么我听不清,我努力听,努力听,向上扬了扬头,便醒了。
好像有一只手,在摸着我的头,还是在梦中吗?我猛的一抬头,待一虽然脸色还很苍白,眼睛却有了神采,对我笑一笑说:“困了,就上床来睡吧。”
我双手握住他的手,惊喜之余倒真的有点累了,但我已顾不得累与不累了,忙问:“你什时候醒的?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要我宣御医吗?”
“我的医术不比那些御医差到哪里,我给自己号过脉了,脉相很稳,已无大碍了,只是肚子有点饿了。”待一摸了摸他的肚子,好可爱的样子。
我不觉笑了,“昏迷了这么久,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当然会饿,等着,我这就去传膳。”
一场大病,莫名其妙的来,莫名其妙的去,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许是安逸的日子过的久了,上天想给我一场考验。此事在我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人在生命面前实在是太卑微了,我能守在待一的床前,却守护不了他的生命,我能做的唯有祈祷而已。我忽然觉得一辈子时间并没有我想的那样长,而且已经过了三十多年,剩下的时间还能有多久,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再也经受不起待一受到生命的威胁。我虽渺小但也妄想掌控自己的命运,我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
待一可能是在日常琐事中我察觉了我的想法。
一年春天,我独自一人在宫里的太夜湖上泛舟,无人摇橹,只是随波逐流。待一批完折子,便乘了一艘小船来湖上找我。
我扶他上了我的小舟,问:“今日上朝累不累?”
他上了船,和我并肩坐在船头,“还好,你怎么一个人来,没有叫小月陪着呢?”
“因为想一个人呆着”。
待一听后,便让跟着他来的宫人们都退回去了。
我撩了下湖水,并没有那么凉,“今天天气很好”。
待一“嗯”了一声,把我揽入他的怀里。我扬起脸,正对着他的,他眉眼恰如新月如钩,星辰璀璨,他定定的看着我,我有些奇怪,“这样看我做什么?”
“我们离开吧,我已经妥善安排好了,小夜虽然还小,但我相信经过历练还是会大有作为的。”他终于还是愿意为我放弃了,这一瞬间,我脑海中闪过了许多场面,但最终都汇成了我面前那张温润的脸。
我沉默很久,道:“好”。
天空忽然下起雨来,我和待一进船舱躲雨,他说:“天还是晴的,因该是阵雨,一会儿就停了”。
果然,不一会儿,雨就停了,我和待一携手站在甲板上。我环着他的腰,看向天空,惊喜道:“你看,有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