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痛哭过后,河苑仿佛真的敞开了心结,变得跟从前一样,活泼、开朗、大方,看不出一丝的不快。她越是这样,她反而越担心,平日里一有空就会去看她,但一连几日下来,才发觉她是真的很好,全然不是伪装,甚至高兴起来还会拉着她唱歌跳舞,她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洛阳沦陷,中原沦落五胡,大晋为匈奴汉国虎视眈眈,皇太子司马邺逃亡长安,在朝臣的建议下,很快颁发诏书,命琅邪王司马睿为大晋丞相,监管诸军事,这大晋王朝,始终还是要由司马睿挑起。
他一下子忙碌起来,每天有很多的奏折快马加鞭而来,又要兼顾边关防守,常常到了深夜还在书房批奏折,有时忙到天亮,有时自己也不知何时睡在了书房。但只要腾出时间,他始终会来陪她,也时常带着她一起在书房,商讨国事,询问她的看法。
她知道,这忙碌只是暂时的,司马炽刚刚被掳去汉国,朝堂不稳,自然需要过问的也多,好在有王导、纪瞻等人出谋划策,而率兵防守也有王敦、贺循等猛将,大晋才干出众之人,早已聚集在建康城,这是众所皆知的。
已经是深夜了,此时的司马睿应该还在书房忙碌,她近来也不知怎么,乏的厉害,也不知是否胃里受寒,总觉得恶心,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很容易被惊醒。
司马睿之前来看她,听闻她不舒服,立刻就要请太医前来,她却是笑着拒绝了,只说是小事,无需劳烦太医,他拿她没办法,事情又那样多,只得嘱咐宫人们小心的伺候着。
睡得迷迷糊糊,听到绿秀轻声叫着她,本以为是梦境,睁开眼睛才发觉真的是她站在房内,当下觉得诧异:“绿秀,怎么是你守夜?”
绿秀上前扶她坐着,压低声音道:“奴婢带了一个人来见娘娘。”
望着窗外,夜色正浓,已经是子时了。这个时辰,也不知她要带什么人前来,但她还是点了点头,绿秀随即对外屋道:“进来吧。”
珠帘撩开,走来的竟然是香晴!依旧是低眉顺眼的样子,她快步上前,二话不说跪在地上:“奴婢给娘娘请安。”
吩咐她起身,她这才将目光望向绿秀,绿秀道:“前几日香晴来找奴婢,说要私下见娘娘,但又怕梁夫人发现,所以奴婢安排了这个时辰。”
“娘娘,香晴是来向您磕头认错的,”她抬起头,眼中有着凄然之意:“关于鱼汤之事,绿秀已经告诉了奴婢,奴婢惶恐,当时夫人说在鱼汤里下了巴豆粉,要奴婢以娘娘的名义送去给二王子,她只说要令二王子腹痛难忍,让您心疼一阵,奴婢不知是鯸鲐鱼,当真不知。”
她的样子并不像说谎,孟央道:“我知道你的心肠没有那么狠毒,只是没想到梁夫人居然瞒着你,你可知那鱼汤若真的毒死了裒儿,第一个丧命的就是你。”
香晴顿时脸色苍白,点了点头:“奴婢知道。”
“这么说来,梁夫人已经不信你了,否则也不会派人跟踪你。”
她这么一问,她却是欲言又止的神色,最终咬了咬嘴唇,开口道:“夫人不是不信我,相反,她正是因为信奴婢,才会这样做。”
“这是什么意思?”绿秀不禁糊涂了。
她顿了顿,接着道:“奴婢曾经侍奉过娘娘,夫人之所以要奴婢送鱼汤给二王子,正是知道二王子会信了奴婢的话,以为这鱼汤就是娘娘差人送来的。夫人也知道,若是告诉奴婢鱼汤有毒,奴婢是断不会同意她这么做的,所以她隐瞒了奴婢。”
她说着,继而又艰难道:“若是二王子真的出了事,夫人定会来求奴婢,要奴婢一口咬定鱼汤就是娘娘吩咐送的,她知道,奴婢一定不会出卖她。为了除掉娘娘,夫人可以不择手段,哪怕牺牲奴婢的性命。”
不禁孟央诧异,绿秀更是诧异,不觉的开口道:“她可真可笑,娘娘平日最疼二王子,怎会下毒害他?王爷才不会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绿秀姑娘,”她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地垂下眼睛:“夫人正是要让王爷知道,虎毒尚且不食子,娘娘的心肠比虎还毒,二王子毕竟是荀夫人的孩子,而荀夫人又曾经下毒害娘娘,如今娘娘只不过是母债子偿。”
母债子偿……还一个母债子偿!她只感觉自己的心都在轻颤,梁楚儿,她竟然这样毒!微微平复心情,她将目光望向香晴:“你很了解梁夫人,竟然把她的心思琢磨的这样透彻。”
她点了点头,面色凄然:“奴婢既然来了,就没想隐瞒娘娘,奴婢,是陪着夫人长大的。”
她当真一愣,梁楚儿以梁嘉末的身份入了王府,第一件事就是将地牢里的香晴要了出来,她纵然知道她们的关系不会简单,但却没想到是一同长大,不觉诧异:“你,也是丁零人?”
香晴同样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看来娘娘已经知道了夫人的身份,奴婢并不是丁零人,而是一生下来就被丁零人贩卖的汉人奴隶,流落于敕勒一族,直到被首领大人买下,从小陪着月儿小姐一同长大,小姐待我极好,从我意识到自己是她的奴隶之时,就已经把命交给了她。”
竟是这样,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如此说来,当年王爷在荒漠里救的不止是斛律月儿,连同你也一起被带到洛阳。”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她的神情有些怅然:“首领大人将我从人贩子手中买下,我便一直在小姐身边伺候,月儿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