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汉一带的寿春,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所处“中州咽喉,江南屏障”之位,注定了此处频发的战乱。
从前武帝司马炎取代曹魏政权,统一三国后正式建立大晋王朝,周围各国均是望而生畏的,晋朝着实威风。武帝死后,爆发八王之乱,终将掏空了晋朝的底子,元气大伤。
这若是放在从前,小小的匈奴怎敢起兵攻打晋朝,只因内部纷争不断,才给了外人可乘之机。
来之前曾在脑海中构想了无数寿春的场景,尸横遍野,满目狼藉,可眼前的一切确实出乎她意料之外。天空飘着毛毛细雨,山间的道路虽然磅礴,总算还是可以行驶的。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路途,终于看到营地驻扎之地,紧挨着寿春百姓的村落,很大程度上帮助了百姓免受匈奴人的袭击。
无可避免的戴上了面纱,她随着王敦一路走进大军驻扎的营地里,见到了正悠闲自得饮酒的镇东长史纪瞻与顾荣等人,看到他们进来,众人随即起身,纪瞻指了指身旁的座位招呼道:“王大人请坐。”
“听闻王爷新封了纪大人扬威将军的称号,纪大人很是自在呢。”王敦并不客气,带着她上前坐在一侧,自顾自的端起桌上茶水。
纪瞻叹息一声,笑道:“那石勒大军如今已经不堪一击,我*队完全可以直接剿灭他们,可是王爷吩咐了,既然闲得无聊就与他们多周旋会,反正回去也是无事可做,咱们现在不过是等着拖死那些匈奴人,花时间看一场好戏罢了。”
果真是司马睿一贯的作风,孟央微微垂下眼睑,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驾驭了,当初的敕勒部落他本可以一举歼灭,偏偏要留给他们一条生路,多年之后亲自践踏着敕勒的尊严,以严苛的杂税逼得他们比死还难。
这才是真正的司马睿,时而心狠手辣,时而又爱民如子,时而可恶至极,时而又温柔多情。便是这样的他,使得她万劫不复。
稍一出神,面前的茶杯已经被人倒满了茶水,抬头望了一眼王敦,不经意就看到纪瞻含笑的眼眸:“王大人真是艳福不浅呐,竟然带个女子来这种地方,想必定是深爱的女眷,左右离不开了。”
说罢,帐篷里的将领均是大笑出声,王敦不甚在意的扬了扬眉毛,并未开口说些什么,反而使得他们更加惊奇,望向她的目光越发带着探究的意味。顾荣嚷嚷道:“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事,王大人一向最不喜咱们开玩笑,这次竟然没有反应,这女子肯定不是常人,竟然栓得住王大人的心。”
“王大人何不介绍一下,也好让兄弟们认识认识小嫂子。”
“莫非是襄城公主的表妹素素小姐?”
……。
七嘴八舌的议论,她的双手不由的在桌下握紧,万分不安的时候,感觉到王敦悄悄伸出手紧握她冰凉的小手,沉着声音对众人道:“莫要胡说,眼下最重要的是早日结束征战,王爷虽说要慢慢与他们周旋,万一匈奴大军来了支援,大伙可不能丢了王爷的脸面。”
他一开口,众人皆是点头附和:“王大人说的极是,还是早日结束的好。”
这样的场景,使得孟央不得不担忧,看来江东传闻“王与马共天下”果真不假,王敦行军打仗数年,论军中威望,司马睿是抵不过他的。且王氏家族是琅邪国内的大族,若真的比较起来,王导王敦二人未必不及司马睿。
对于王导她完全可以放心,可面前的王敦,一旦发起狠来,必会威胁到司马睿。
她,不能让司马睿毁于他之手,哪怕付出一切的代价。
寒风呼啸的厉冬,空气中都透着森森的凉意,沿着斜坡一路登高,所到之处一片荒芜,乱石枯木纵生,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巍峨的望不到尽头,但觉萧条清冷,呼吸间都是悲凉的意味。
高高的马背上,王敦手握缰绳,冷竣的面容完美的如同雕刻一般,怀中拥着的人儿看不清容貌,纯白色的银狐大麾下仅露出一双清幽的眼眸。
骏马停在山坡高处,王敦侧身下马,伸出有力的臂膀将她扶下,陪同她站在前方高地,目光沉沉的望向远处:“那就是石勒大军的营地,明明是同样的雨天,偏就是他们那里闹了洪灾,这一战连上天都在帮我们。”
说不奇怪是假的,同样几十日的阴雨,琅邪营地细雨绵绵,汇聚到匈奴营地偏就磅礴成灾。若说是地势的缘故,可这雨也下的太蹊跷了。
远远望去看的并不真切,荒脊的山脚下高插的军旗无力的低垂着,已经是黄昏,军营的空地看不清任何人影,只有袅袅升起的炊烟,在寒风中迅速被吹散。
什么都看不到,更别提琳青和己巳的影子,大麾下的手不由得握紧,听到王敦接着道:“如今敌营恶疾突染,想必撑不了多久了,你不用太担心。”
如何不担心?以琳青的医术完全可以抑制住这疾病,但眼下恶疾还在扩张,不知那石勒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琳青?还有己巳师父,为何全无消息?这样拖久一天,他们将不知面临怎样的危险。
想着,她低垂下的眼眸有些焦急:“还要这样拖多久?”
王敦握住她冰凉的双手:“放心,纪瞻已给王爷送去信件,只等他一句话,歼灭他们指日可待。”
目光遥遥的望着远处的敌营,隐约的感觉不安,这样的安静真的太过诡异,诡异的太像琳青的作风。
一路的沉默,只听得到马蹄落地的嗒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