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朝不趋,剑履上殿,他耳边是刀戟相抵的厮杀声,数十万大军停驻台城之外,只等他一声令下,司马家的江山倾尽血染,或者说,起兵攻打健康那日,这江山早已被血倾染。qqx
抗衡朝廷,诛杀权臣,谋朝篡位,他面上没有一丝的不忍,有的只是冷漠如霜。飒沓着脚步,他的身后跟着数名精兵,金戎铠甲,手握腰间剑柄,一步步走向太极殿。
巍峨的殿宇,金碧辉煌的匾额,透摄着帝王的霸气,健康宫主殿,一眼望不到尽头。他站在太极殿上,回过头,看到的是尽收眼底的江山,无边无际的蓝天,白云悠悠,这一刻,他承认自己野心膨胀。但他的野心夹杂着冷笑,皇帝驾崩,文武百官惶恐,皇太子司马绍又如何,他若想要这天下,早已唾手可得。
太极西堂,他踏入御书房内,看到的是处处苍凉。不久前,就在此处,皇帝静坐桌前,病重不起,猛咳出血后,被人抬入内宫,含恨而终。他的恨,如果是因为他起兵谋反,那么凭什么?
许多年前,荒野外,他早已明确的告诉过他,她若安然无恙,他誓死效忠她的男人,但他终究负了她,她死了,死的那样猝不及防,那么,他便会要司马睿陪葬,要这天下陪葬!
桌上一片狼藉,奏折、书卷,还有一幅画,安静的躺在那里,躺在桌上唯一整洁的地方。画卷是打开的,边缘微微破损,泛着古旧的黄色,那河畔边如仙子一般的少女,浅浅的笑着,慵懒的坐在岸边,他曾无数次的魂牵梦绕,心系此女子,但这一刻,只是浑然不觉。
润颜清滢净无暇,冰洁玲琅萃琼华,
蓬莱天女莞回眸,玉质霞彩倾天下。
这题字fēng_liú倜傥,似乎还闻得到墨香,他的手抚过画卷上的女子,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他嘴角禁不住勾起一抹笑,柔软的不可思议,整个人也变得恍惚:“梦儿,你现在是元敬皇后了呢。”
多年前的山崖日落,夕阳美景,群山隐匿之间,她曾那样坚定的告诉他:“我想做皇后,站在万人景仰的位置。”
她说她喜欢这个位置,她喜欢的,他都愿意给……。所以在她死后,他依旧协助司马睿登基,依旧忠心耿耿,司马睿登基为帝,他的梦儿才能当上皇后,元敬皇后……。至少,他不曾实言。
他站在桌前,久久的望着她的画卷,久久的回不过神,待到回过神来,才见王导进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悲色,无力的叹息一声:“处仲,收手吧。”
“收手?如何收手?”他听到自己冷笑一声,此刻的表情定是万分的漠然:“台城外,二十万大军待发,我好不容易攻入建康城,手下精兵死伤无数,你这个时候让我收手?”
“处仲,谋朝篡位,其罪当诛,你这是将王氏一族推向死路,皇太子贤明,你若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可以为你求情。”
他尚在力劝,殊不知他的嘴角早已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像是听到笑话一般,大笑道:“既然是谋朝篡位,还要什么皇太子?!”
王导大惊,急声道:“你想做什么?”
他褐色的眼眸带着几分戾气,铠甲下的湛卢剑握在手中,轻笑道:“如今湘州牧都是我王氏世族的人,朝中也大都是我的党羽,你以为皇太子真的会放过我?”
“你疯了,这是司马家的江山,不是我们王家的!”他面上带着厉声,阴沉道:“江山易主,必将血染天下,八王之乱的战火你并非没有经历,且不说匈奴会乘虚而入,以逆臣贼子的身份赢来一个支离破碎的江山,值得吗?”
“值得,当然值得!”他突然来了怒火,目光冷冷的扫过他,眼睛微微的血红,几近咬牙切齿道:“这是他司马睿欠我的!你以为我要做这九五之尊的皇帝?皇位对我而言没有丝毫诱惑,我要的只是摧毁他的江山!”
“即便皇上欠你的,这天下不曾欠你!”王导紧蹙眉头,在这一刻像是明白了什么,无力的叹息:“你果真是为了她,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负了天下,你会背负遗臭万年的骂名。”
他突然仰天大笑,笑的眼角隐约泛起泪光,氤氲着怒气,冷漠道:“那又如何?”
他似乎忘了,他王敦从不会顾忌别人的目光,他只会为自己而活,只会做自己想做的事,他的人生,不需要由别人操心。
王导沉重的叹息,似是有心痛的感觉,他或许难以明白,曾几何时,一个桀骜不驯的枭雄,他本该雄视天下,偏就为了一个女人,毁了全部的人生。
但他来不及想太多,庄重的看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轻放在桌上:“你若当真有谋反之心,看完这封信再做决定。”
王敦冷笑着看了他一眼,并不认为一封信能够改变什么,可是当他看到信封上“处仲亲启”四字,顿觉心里一震,那字迹秀雅,熟悉的令他错愕。他几乎是微颤着双手拿起了那封信,就在不久前,他起兵攻打建康城,手染鲜血无数,眼睛都没眨一下,可此刻,他的心竟然在颤抖:
“处仲:
有朝一日,若你看到了这封信,那么绝非我所愿。情是情非情,情非情是情,即便那时我们等到了昙花盛开,月下幽影,花香蕊寒,终究是见不到阳光,终究彩蝶难来。
处仲,若你是为我而负了天下,此刻算我求你,放下染血的刀剑。那晚的昙花我已经看到了,在梦里,也在心里,花香萦绕,缱绻舒展,我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