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纪心中一疼,忙上前紧紧抱住她,按着她的头,轻声哄道:“他的样子在你心里不是么?今日想不起来咱们明日再想,改天寻最好的画师,将他的样子画出来,可好?”
“嗯……”她点头,抹去眼泪,昂起脸眼中带着希冀,“青阳居士带走他前你可探过他的脉?”
元纪沉吟片刻,如实道:“没来得及,但失了那样多的血,就算是救也回天乏术。”
他看着她眼中的光彩渐渐暗淡,狠了狠心道:“我们都要接受现实,他已经去了,你若一直这样消极他不会安心。”
“要我怎么安心?他丢的是命,是命!”萧静好猛力抓住元纪的手臂摇晃,“人死了,画副画就能把他画回来?他就能活?”她抓着元纪的衣袖滑落在雪地里,隐忍了多日的情绪终于爆发。
“我跟他说‘有机关你先踩,有暗器你来挡,保护我进去保护我出来,然后滚回你老家去’他就真的走了……”她抬起头对着天空一声长“啊”,手指深深掐进发中,头埋进膝盖里,一个痉挛的姿势。
元纪跪进雪地里,把她揉进怀中,这些天他守在她的门外,从没听到她哭,直到现在,元绍走了她才敢放声大哭,为了顾及他,就连悲痛欲绝想大哭一场都忍耐着。
小小的身体在他怀中抽搐,哭到声音沙哑,每一声都是割体裂肤带着血肉的凌迟,似乎要用这如刃的哭声挣破挤压在心口的淤塞,又似乎要将自己缩进暗无天日的冰窟。
良久,哭声渐止,她伏在元纪的膝盖上一动不动。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她苍白的脸,空洞的眼神似乎看着连绵不绝的雪片,又似乎什么都没入她的眼。
她仿佛要以这种天荒地老的姿势,就这么死去。
天地一色,这雪就如那日在云丹草原的一场雪一样。
轻快的笑声,飞射的雪球,旋转如扇面的斗篷,好像就在昨日。
今非昔比……然而一切似乎又都变的不再重要,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人而已……
元纪的心一沉,两手拽起她,大声道:“那日若说要逃我们都可以逃出地宫,可见他为了你一命换一命,你不能辜负他,你要记住是他换了你活,你就要好好活下去,听到没?”
“是啊……”萧静好抬起头,凄然一笑,“你以为我会寻死?”
元纪一愣,目光闪了闪。
萧静好吸了吸鼻子,挤出一个笑,大声道:“你说的对,走吧,回客栈准备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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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诚三年九月十二
北渊辽东以北几个县遭遇雪灾,垮塌民居无数,冻死压死近百人,无数灾民举家涌入隅州首府津南城。
因为流民的涌入,一时间城内物价飞涨,城内百姓怨声载道,隅州义仓存粮不多,没几天就空仓,接着传出官仓存粮告急。
接着有流民在城内挑起事端,打砸城中囤积米粮商户,抢劫津南城百姓民居,城内府衙被百姓和商户围堵得水泄不通。
城内大乱,只因为一个原因——没粮。
津南城知府万般无奈,找到隅州官程路一句话,未得晋王殿下手令不得开官仓放粮,况且官仓粮食储备本就不多,前两日大雪前才往云丹草原格尔勒山的驻军大营送走几十车粮食,那可是晋王殿下的一万私军。
晋王一行还未到津南城,城中四起的流言已经传遍隅州。
没几日,晋王殿下用隅州官仓存粮养私军的留言已经传到了燕京。
隅州数县地方官联名上奏,御史台上表弹劾晋王以官仓粮库募养私军,至津南城无粮赈灾,物价飞涨,流民暴乱。
朝中清流派官员趁着这个当口纷纷请求陛下收回一万铁丹骑兵兵权。
孝诚帝将奏则留中不发,静静等待消息。
晋王未到津南城,临县的粮库赈灾粮食已经运至,先用软手段安抚了数千流民,其次暗中派人扮成流民捣乱城中各家米铺,捣出大量屯粮,津南知府立即派兵以囤集居奇罪名抓获商户数十名。
他人一到,就带人亲自到义仓和官仓查看,存粮储备足够应付数千流民,津南知府暗凛,方才明白这次事端是有人蓄意为之。
事端起始者,粮库官程路在逃跑途中被抓获,当场自刎身亡。
斥尘衣没有怪罪那几个负责抓捕程路的官兵,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弃棋而已,若真要查出所有新月族安插在各地的暗线,只怕是清淤工程浩大。
流民煽动者,还有各家商户,甚至是朝廷在职京官,这些人该怎么查?
部署了两个月,如今才揪出一个程路,还有联名上奏的那几个地方官员。
他明白,自己在部署的同时,易明远也没闲着,这次只怕是他陪着玩玩而已,他在暗处,正所谓祸起萧墙,这种内祸一起倒比外寇入侵更可怕。
十月初三,晋王回京,交出一万铁丹骑兵兵权,堵住了朝中众人之口。
十月的燕京迎来了第一场雪。
从皇上寝宫出来,绕大殿,下腾辉台,出正和门过轩辕广场……
韩宁撑着油纸伞默默跟在他身后,低头数着殿下的步子,那一个个脚印在轩辕广场的雪地里印着分外清晰,仿佛暗示着,这迤逦的脚印,从今日起永远都是孤独的。
斥尘衣停下脚步,拢起了斗篷上的帽子,挥了挥手。
韩宁不敢言语,打着伞退开了,不敢走太远,他慢慢走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