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林黛玉瞧着李妈妈被堵得半句话说不出来,都是低低笑起来,宝玉越发来劲,赶了人走:“这里多得是姐姐伺候,不用你了,你快走吧,我和二姐姐林妹妹一块儿抄书!”
李妈妈哪里肯,又见劝不住,只好讪讪往一边耳房去坐了。
几个小人儿,便安安静静地开始抄经起来,过两日,贾琏周氏看见几份笔迹还略有稚嫩的经书,饶是他们年长心思早已深沉,却也不由为之动容。
稚嫩孩童,赤子之心,正因为年幼还不懂世事,这份心意,才格外叫人感动。
“母亲平日,没白疼了这几个孩子!”贾琏红着眼眶把那几份经书拿到张氏房里给她看,“母亲平日不过对他们七分好,他们已是如此惦念,您对大哥拳拳心意,若是大哥知道您为他如此不保重身体,该如何痛心?!”
张氏躺在床上,撕心裂肺得痛哭起来……
荣国府这边气氛有多凝重,二房那头,王氏就有多得意,背着人,她是拍桌子笑啊,肚子都有些疼了:“该,贾瑚那小贱种,也有今天!”这些年,压得他们二房都喘不过气来。失踪了?失踪了好啊,最好是死在异地,尸骨无存,那才叫大快人心呢。贾政是没说什么,可这些天用饭,他就比平日多用了好一大碗。
听说宝玉给张氏贾瑚抄经,王氏自说儿子纯善,却又把张氏骂了一通:“呸,要我儿子给她抄经祈福,她也受得起?”不过到底这事对宝玉名声有益,她却是没叫人阻拦。
只是这样的虚伪势力,叫王熙凤知道了,却又是一阵冷笑。
宝玉不过是个总角孩童,平日养在荣国府,吃穿住行,张氏可从没少过他的,也不曾薄待分毫,现在张氏病着,宝玉给抄份经书怎么就受不起了?
王熙凤背着人就跟贾珠冷笑:“瞧瞧老爷和太太的样子,感情大表哥去世了,他们高兴着呢!”
这么多年夫妻,贾珠也了解自家媳妇的脾气,嘴巴跟刀子似得,可心不坏,自家爹娘确实做得不对,他这做儿子的都看不惯,更别说她了,叹口气,能有什么办法呢,谁叫那是他爹娘?少不得给解释几句:“爹娘也是为我,我自小就不如堂兄,爹娘想我成才,偏我有本事,爹娘不忍心怪我,就给怪罪到堂兄身上了……唉,说起来,都是我的缘故。”
人跟人最怕的就是比较。要说贾珠也算出息了,年纪轻轻,已是举人,性格温和,又斯文有礼,待人接物也很不错,王子腾对其就极为欣赏。在他这个年纪的同龄人里,已是数一数二的了。
可架不住人贾瑚更能耐啊,小小年纪,本就是正经科举出身,才华横溢,从军后居然也是混得风生水起,小小年纪,已是三品振武将军,文武双全,百年才得一的将相良才,有这么个堂兄在,却把贾珠衬得是黯然无光。
贾政王氏一心靠着儿子扬眉吐气,结果却是如此,又不好怪自己儿子不争气,贾珠夙兴夜寐的,其勤奋刻苦,贾政王氏都是清楚,这不,就只好把罪责都怪到了贾瑚身上。
你没事这么出色做什么?!
“但凡我在出色一点,或者再考了进士,有个一官半职的……”贾珠有些黯然。
王熙凤听罢,却是激动道:“呸,什么你不如大表哥,你好着呢,怎么就比不上他了?”一把抓过了贾珠的手,“我相公又有才华,又温柔,对人又体贴,一点不嫌弃我,这些年还一直对我好……这世上,在没有比表哥你更好的人了,大表哥以前是对我挺客气的,我也敬重他,可在我心里,十个他,都比不上相公你!”
听王熙凤说起她的残腿,贾珠心头是一阵阵酸涩,表妹真的是个好姑娘,却……待听到后面,忍不住又笑起来:“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
王熙凤贯会撒娇卖乖,拉着他直扭:“怎么没有?你最最最好了!”逗得贾珠嘴都合不拢了。
贾珠拉着她的手:“我的大奶奶,你且放心,我虽不敢说如瑚大哥一般,给你挣个一品诰命来,但我一定用心,让你做个官太太,让你一世安康无忧!”
王熙凤心头一阵暖流涌过,眼底却是沁出了水色,脸上绽开如花的笑靥:“爷的话我可记下了,可不准你忘。不独我,还有我们的大姐儿,你也要对我们好!”
贾珠早知王熙凤最是个爽利泼辣的性子,却也不妨她对着自己的甜言蜜语,不说娇羞难当,还能说这样一番话,怔愣一下,便是大笑起来:“好好好,我一定对你们好!对大姐儿好,对你、也好。”
王熙凤笑嗔了他一眼,也是低头浅笑起来!
王夫人给派来伺候贾珠的丫头碧玺就站在门外端着茶托暴晒在太阳底下,听这里头的笑声,咬着唇委屈地直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