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临怔怔地望着他,下意识地抚摸着虚弱无力地挂在他身上的抱脸虫,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边。”等在旁边的维兰德说,“房间准备好了,你可以在里面,我们不行。记住告诉你的抱脸虫,温柔一点。”
张临看了一眼已经失去意识的抱脸虫,觉得这件事好像有点困难。不仅仅是让抱脸虫联系他困难,实际上,让抱脸虫主动寄生恐怕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维兰德替他们打开旁边的一扇门,“我们都在外面。不过最好别叫我们进去,除非你想我们之中的谁死掉。”
“谢谢你这么委婉。”张临僵着脸回答。
大蓝瓶主动躺倒了房间中央的那张床上,在张临的注视下固定住自己的胳膊。片刻后他抬起头,“你可以来帮助我。”
“是啊,任何事情。”维兰德说,“这房间是隔音的。”
张临:“…………”
“那么,我先出去了。待会儿见,”维兰德冲着大蓝瓶耸耸肩,“如果你还活着的话——理论上可能性很大的。”
“谢谢,科学家。”外星人认真地回答。
张临:“…………”
在维兰德终于关上门之后,张临走过去帮助大蓝瓶系紧尼龙带上的搭扣,并且皱起眉头看了它一眼,“这东西对你有用吗,我以为它是束缚人类的。”
“我想可以,”大蓝瓶仰面躺着说,“科学家说可以。”
“是啊,现在你成了他的忠实粉丝了。”张临狠狠地一拉搭扣,“我会叫醒它,然后……小心点。”
“那不取决于我。”外星人如实回答,在张临着恼的表情面前保持淡定,“而且它……我想你没办法叫醒它了。让它附上来,也许本能可以帮助它做到这一点。”
张临停顿了一下,然后从胳膊上小心地取下抱脸虫,捧住它耷拉下来的细长肢体。“你会昏迷一阵子,然后醒过来,我们就行动。”
大蓝瓶看着他点了点头,张临对上那双深蓝色的瞳孔,它们一点都没有变,就像他最初见到它们时候的样子。深邃纯粹,仿佛来自宇宙深处,遥远而未知的地方。
“实话讲,”张临慢慢地说,“我喜欢它们。”
大蓝瓶露出一点疑惑的表情,张临举起抱脸虫,轻轻地从上面放了下去,盖住大蓝瓶的整张面孔。小家伙软绵绵的细长肢体搭了下去,半天也没有动弹。张临一直在试图找到它的思维,但它没有回应。
但张临知道它还活着,至少还有极其微弱的反应,他能够感受到一点断断续续的思维。他忍不住抬起手,想要触碰一下它。但他又停住了,因为他看见大蓝瓶被尼龙带束缚住的手腕微微地晃了一下,对他做出“不”的手势。
下一秒钟,张临发现抱脸虫细长的肢体轻微地颤了颤,幅度很小,但令人惊喜。
大蓝瓶的手指好像又微微动了动,张临发现他好像在指向他自己。不知道怎么的,张临突然间明白了外星人的意思。
“我知道你能感受到我,我们种族里的每一个人。”大蓝瓶的脸上仍然覆盖着抱脸虫,而张临闭着眼睛,“我不能主动联系你,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因为我们不是同巢出生,但你是不同的。”
大蓝瓶的话没有错,张临当然是不同的,在产卵之后,他已经无限接近于诸侯——他们所有人的缔造者。
“它回来了,它在复苏。”大蓝瓶的思维对张临说。
不用外星人的提醒,张临也能够感受到抱脸虫被本能召唤回来的一点意识,它似乎还不是很清晰,但已经在蠕动着收紧细长的四肢,尾巴下意识地缠住了大蓝瓶的脖子,下一步动作就应该是将卵注入到他的喉管之中了。
但不知为什么,张临感觉到它有一点迟疑。
“它在害怕,这是它第二次了。”大蓝瓶突然对张临说。
张临明白过来。它当然会害怕,第一次寄生几乎要了它的命。但张临无法帮助它,一个抱脸虫必须完成自己的使命,寄生。
“当我失去意识的时候,证明它已经成功了。”大蓝瓶的思维传达过来,让张临突然忍不住上前抓住了他的手。张临知道这个过程并不危险,危险产生于破胸的那一刻,在破胸之前,虫卵会安静地潜伏缠绕在心脏上,因为它需要一个能够供给需求的生命体。
张临发现大蓝瓶回应了他,他的外星人微微收紧了手指,证明他此刻还具备意识。但同样的,这也证明它还没有做到它该做的事。
张临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在加重力道。
他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直到大蓝瓶的手掌突然间松懈了下来,裹住了他。
它成功了,而他已经进入生死未卜的状态。
张临扑向门口打开房门,抓住外面的维兰德,“已经结束了,我们成功了……还有多长时间?”
“首先,我们要等抱脸虫的躯壳死亡,自然脱落下来,然后才能准备到另一边去。”维兰德艰难地抱着一个大金属罐子说,“所以至少我们还要再等几个小时,你没看见我们都在忙准备工作吗?”
张临慢慢地松开了手。
“你们做什么耗费体力的活动了吗?你脸上都是汗。”维兰德嫌弃地说,“当然了,我是不关心的。”
张临:“…………”
他猛地抬头看向维兰德,在后者踉跄后退的同时单手抓起了那个金属罐子,“送到哪?”
“…………”维兰德咳嗽了一声,惊魂未定地抚了抚胸口,“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