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邦彦愣愣地坐着,没有问答,搞得苏尔泰还以为他又要喷血晕倒,悄悄地往旁边挪了两步。刚才安邦彦的一口老血一点都没有浪费,全喷在他的脸上。虽然建奴喜欢杀戮与鲜血,但像口里喷出的血之类的东西太重口味了,就算建奴也消受不起。
安邦彦没有再次晕倒,他一生起起落落太多了,多少培养出来一点承受能力,不会再次出现急火攻心的情形。他惨然问道:“咱们还剩多少人?”
苏尔泰一边在心里默算,一边汇报:“我们派出两千人伏击信王率领的锦衣卫,结果在庆远府全军覆没;尔后荔波县的驻军三千人,因为将军威史日则被杀,群龙无首,被信王带领锦衣卫轻易剿灭。也就是说信王这边,我们共计损失五千人马。我们派两万人伏击朱由诚带领的锦衣卫,结果无一生还;在龙里城外被朱由诚用炮轰死了两千;刚才烈焰焚城,损失已经统计出来了,死在火中的士兵数量大约在五万人左右,城门口被踩死三千多人。朱由诚这边……这边,我们损失共计七万五千人!这几天攻城,损失士兵大约在一万人左右。大王,我们剩下的兵力不足十一万。”
苏尔泰越算越心惊,想不到朱由诚的一支部队就灭敌七万五千人。由此看来,朱由诚消灭大量大清国的将士,打死奴儿哈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是奴儿哈蚩一死,自己这边完成了任务,该找谁领赏呢?不过话又说回来,挑唆安邦彦搅乱大明西南的任务似乎很难完成,倒不必急着找领赏的地方。
安邦彦跳了起来,他上前揪住苏尔泰的脖子,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大王,我们剩下的兵力不足十一万。”
安邦彦松开手,仰天长啸:“朱由诚,老子和你没完!”
说完。他拔出腰刀,环顾四周,发现竟然没人可杀。苏尔泰是建奴派来的援兵,虽然夷人打算过河拆桥。但现在河还没过,没到拆桥的时候。安位号称是他的侄子,实则是他的儿子,舍不得杀。侍卫们自从天启二年他起兵以来,一直跟着他。也杀不得。不过羞刀难入鞘,既然拔出来了,肯定要砍点什么东西。
他一刀劈在帅帐中间那张红木桌子上。红木虽然很硬,但他含恨出刀,力气相当大,这一刀就把桌子劈成了两半。
愤怒发泄了,但随之而来的不是快意,而是肉痛。这张桌子是他从附近的一个大户人家抢来的,据说是传家之宝,主人到死都扑在桌子上。不让他们搬走。安邦彦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张桌子,无论打到哪里,都会带走,这才在朱由诚火烧连营时幸免于难。现在一刀砍了,下次到哪里去抢这么好的桌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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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痛的不只是安邦彦,还有朱由诚。
朱由诚这个小气包子,已经打听得非常清楚,一个夷人的头颅值一两银子,火场里面有五万人,那就是五万两银子呀。结果一把火烧没了。
等火势渐小,他勿勿命人去火场抢收头颅。虽然叛军烧得面目全非,但首级毕竟是首级,又不是送去参加选美比赛。丑是丑了点,但……总能值个五钱银子吧。不怕朝廷有人说自己杀良冒功,因为蔡复一和傅宗龙在这里呢,他们的证词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朱由诚可没有兴趣去砍地上那些黑炭般的人头,他带领信王登上贵阳城的城楼,欣赏叛军如丧考妣的表情。贵阳城的城门是木头做的。连同城墙上的城门楼一起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不过朱由诚倒不怕安邦彦趁着这个机会冲进贵阳城:一来叛军减员达到三成,已经到了部队崩溃的边缘,亏得安邦彦在夷人中威望颇高,这才勉强弹压住。贵阳城已经被叛军视为鬼门关,如果安邦彦敢驱使叛军冲击鬼门关,就不怕叛军立时崩溃吗?二来,朱由诚带的士兵人手一把火铳,还有手榴弹,安邦彦就算是天神附体,能让叛军冲进贵阳城门,朱由诚也有把握把叛军打个七零八落。
城墙在大火中烧了几个时辰,非常烫。他们站在城楼上,仍觉得热风扑面,一股浓重的焦臭味扑鼻而来。
朱由诚嘀咕道:“早知道这么臭,就带个口罩过来。”
信王也点点头,道:“是啊,京西皇庄的口罩多得有卖。”
制造水泥的工厂粉尘特别大,为了保护工人的健康,朱由诚特地让毛巾作坊赶制了一批口罩发放给工人。因为口罩是易耗品,所以做了一大批,堆放在仓库里。信王的意思是一次性全发给工人,但朱由诚怕水泥工人贪图小利,卖掉口罩,根本不做防尘准备,所以改成每个月发放一次。因此,信王才会发出京西皇庄口罩多得有卖的感叹。
他们两人定睛细瞧贵阳城内,只见在内外城墙之间建筑物已经全部化为灰烬,内城墙清晰地暴露出来。地面上、墙上全部都是乌黑的痕迹,地上还有一种莫名的黏腻的感觉,大概是叛军尸体上的油脂全部烤出来了。地上躺着许多具乌黑的尸体,身体扭曲成奇怪的样子。锦衣卫收集人头的工作似乎进行得并不太顺利,因为尸体已经烤得如同焦碳一般,非常硬,斩下人头需要费上不少力气。
朱由诚没兴趣再看下去,便和信王转身走向城墙的垛口,凭栏远眺。
城外依然还有很多叛军,不过一个个都是垂头丧气的。楯车、投石车就胡乱地丢在战场上,没有人收拾。叛军似乎打算撤退了,朱由诚用望远镜看到,远处的叛军正在收起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