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带子朱郎,众臣开始集中火力进攻孙承宗。一年浪费三百多万两银子的军费,害得大明各地捉襟见肘,结果居然只带出一帮软脚虾,真是天下第一可笑之事。
天启皇帝的脸色很不好看。孙承宗是他的老师,备受他的尊重。虽然在朱由诚或明或暗的提醒下,他逐渐明白孙承宗并不是战神,但埋藏在心底对老师的敬服,让他一直采取驼鸟心态,不愿意面对。现在大臣指着鼻子骂孙承宗,偏偏还骂得有理有据,让他没办法为老师辩解,怎么能痛快得起来呢?
朱由诚见天启皇帝面色尴尬,赶紧启奏道:“皇上,孙承宗大人镇守辽东近三年,边境太平,建起坚城无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也该到功成身退的时候。臣听闻,孙大人曾经多次上表请辞,皇上不如答应了他的请求吧。”
天启皇帝心领神会,不等别的大臣插话,便说道:“准卿所奏,让孙承宗回乡养老吧,赐蟒袍玉带,加封太傅。”
群臣愕然,这样攻讦孙承宗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每次天启皇帝都是乾纲独断,压下反对声音继续使用孙承宗。怎么今天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同意撤掉孙承宗了?众大臣本来积蓄了力量,为了弹劾孙承宗,不惜闹得天翻地覆。可是没等到借题发挥的机会,皇上就把他们的要求给满足了,让众大臣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虽然有效,却相当不舒服。
&家议一议辽东经略的人选吧。辽东经略负责东北边境,非常关键,孙先生离开,势必要找人补上这个空缺。”
内阁阁老施风来略一沉思。便朗声说道:“王在晋是最合适的人选。广宁惨败,我军一溃千里,那样的危局,王大人都能稳定住,现在辽东的局面可比以前好多了,王大人必定能守住。”
朝臣一片附和之声。都认为这个人选不错。王在晋虽然没有收复寸土,但也没往辽东那个烂泥潭里砸钱。现在的辽东对大明来说,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无论换谁去督师辽东,都不敢冒着丢失国土的罪名,撤回山海关,只能凭借坚城,死守待援。耗光大明最后一点国力。只有王在晋那个愣头青才敢放弃辽东的坚城,退守山海关。丢失国土,王在晋是个忠臣,拼着个人声誉受损,为大明谋求切切实实的利益。朝臣们不傻,这么多年下来,知道谁是最合适的辽东经略使。
天启皇帝摇摇头,道:“王大人过于谨慎。并不适合做辽东经略使,此议不行。”
内阁阁老黄立极异想天开。道:“不如请前辽东经略使熊廷弼熊大人出山。他善于守城,必能保得辽东的太平。”
朝臣们这回没有附议,因为当年在朝廷鼓噪,要求从重处分熊廷弼的就是他们,现在重新启用熊廷弼,不是打他们的脸吗?
天启皇帝又摇了摇头。道:“败军之将,何以言勇?”
朝臣提出一个人选,天启皇帝就否定一个人选。朝堂上,知兵的人被提了个遍,但不是年龄不合适。就是资历不够格,辽东经略使这一职位一直悬而未决。
最后,内阁次辅文东来有点负气地说道:“要不就让兵部尚书高第高大人去吧,反正每个担任辽东经略使的官员,不是挂兵部侍郎衔,就是挂兵部尚书衔,论资历,他去最合适。”
想不到天启皇帝点点头,道:“文爱卿果然深得朕意,不愧为先帝留给朕的股肱之臣哪。你的意见,朕准了。”
文东来急了,高第这个人他太了解了,说得好听叫谨小慎微,说得不好听叫胆小如鼠,放财务岗位上,他能为大明的繁荣作出一定的贡献,放在辽东经略这个需要浴血沙场的岗位上,一定会出大事的。可是,天启皇帝认同了他的话,他总不能跟皇上坦白,我说的是气话,您可不能当真哪。
高第比文东来更急,他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虽然熟读圣贤书,写得一手好文章,可是并不知兵。担任兵部尚书以来,他只是负责行政管理,真正军事上的事,都是交给合适的下属官员去做,他只是领导领导而已。现在到好,一下子把他丢到辽东经略这个专业性非常强的岗位上,立刻懵了。不过,他可不敢跟皇上说,我不懂军事,您还是换人吧。这么一说,他的脑袋估计也得换个位置了——既然不知兵,为什么敢接兵部尚书的职务?哦,有了好处就上,有了困难就让,皇上养你何用,不如一刀喀嚓了吧。
这二人脸都变得像苦瓜一样难看。其他大臣的心里却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辽东经略使执掌山海关以北的大片领土的军事、民政,是大明数一数二的封疆大吏。辽东原来有两百多万人口,又盛产珍珠、人参,算是富庶繁华之地。可惜建奴肆虐,辽东残破,辽东经略使这个封疆大吏变成了倒霉差使,谁沾谁倒霉。
更何况辽东现在是死局,看起来太平,其实危机四伏。守不住,也退不得。孙承宗趁着建奴无暇南顾的时机,在辽河以西建立了几座城池,号称关宁锦防线,但守军只敢据城坚守,不敢出城野战。关宁锦防线便成了一座座孤城。如果建奴铁了心要攻城,围个一年半载,城池必破。而坚壁清野,退回山海关,耗死建奴,却又会被朝廷内外视为放弃国土,无论是谁,也扛不起这份罪责。
所以其他官员管他谁去辽东送死呢,反正不是自己就好。
两人正在盘算着怎么开口,“哇”的一声啼哭打破了金銮殿的宁静,却是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