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在争先恐后地表忠心,努力装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他们才不相信魏忠贤会把他们赶走呢,只不过是试试他们的忠心而已。这些死太监基本都是断子绝孙的,虽然有些死太监会把亲兄弟的儿子过继来继承香火,但毕竟有些生疏,多收些干儿子、干孙子才能更加安心。
魏忠贤尽管现在权倾天下,但总归是一个死太监,怎么可能不收干儿子、干孙子呢?一定是当时东林党攻诘厂公大人时,自己的表现太糟糕了,所以他老人家生气了。
魏忠贤的孝子贤孙们的官微职小,东林党围攻魏忠贤时,他们大多只能留在金銮殿外面的大广场上,不能入殿为魏忠贤摇旗呐喊。不过,在群臣下跪逼宫的时候,他们倒是保持了气节,直挺挺地站在下跪的大臣中间,如同在风中飘摇的蜡烛,虽然光线微弱,却也为魏忠贤提供了些许支持。不是他们不想改换门庭,而是东林党的记性太好,即使投降,也要被东林党清算,不如死硬倒底,在东林党报复自己时,崩坏他们的一口钢牙。
东林党围堵皇宫时,他们躲在家里惶惶不可终日,有些人甚至已经将家中金银细软打包,打算送魏忠贤上路后,弃官而逃,浪迹天涯。
想到这里,他们不由心生怨恨:“我们为你拼死拼活,顶着东林党的压力支持你,明里暗里为你做了不少事情。可你倒好,富贵起来就翻脸不认人了,和我们划清界线……逼急了,我们就……就……就没什么办法了。”
这些孝子贤孙们投靠魏忠贤之前,也是有理想、有气节、有文化、有礼貌的四有青年,初入北京之时,他们也不想牵扯进党争中,只想为皇上做些事情,换来高尚的名誉、众人景仰的地位及舒适的生活。可是现实很快给了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朝中党争激烈,根本无法独善其身。东林党、齐党、楚党、浙党各党竞相攻诘,党同伐异,得罪一人,全党齐上,不把你打到连妈妈都认不出你来绝不收手。就连朝中素有清名的左光斗也放话,非我东林党人,虽贤不用。
他们决定投靠某一党派,可是齐党、楚党、浙党等党的地域色彩非常浓重,不是老乡,绝不收编。找东林党吧,不仅得有文化、有能力,还得有背黑锅的觉悟。东林党的高层人物,气节是有的,不过办事能力值得商榷,进入东林党的下级官员,得不时地为高层们的眼高手低善后,还得帮他们把办事不力的罪名担上。历史上,东林党人接管征税权之后,税款大幅缩水,生生把富裕的大明王朝变成了连军费也出不起的穷叫花。崇祯元年,东林党人努力征收茶税,共收到江南全境茶税12两纹银之多,而天启七年,魏忠贤征收的茶税是二十万两白银。这么一口大黑锅,还不得找个人来背背呀。
魏忠贤可不一样,这个死太监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人,投靠他,只要听他的话,按他的命令行事,基本上不会办错事,所以也就无须背黑锅。不仅如此,魏忠贤还是个非常大方的死太监,只要有点能力,就会大力提拔。历史上他力排众议,把李春烨从一个正九品行人司行人火箭式地提拔为正二品的兵部尚书,可惜李春烨害怕和建奴打了败仗以后背黑锅,仅仅当了一年兵部尚书,就借口母亲年龄太大,回老家侍候母亲去了,临走时,魏忠贤还送了少保和太子太师头衔给他。从这一件事就可以看出魏忠贤的仗义。而且魏忠贤还是个宽宏大量的死太监,他手下犯错以后,只要认错,通常不会遭到太大的处罚。不像东林党一样,出了点纰漏,那可是泼天大祸,全党齐上,穷追猛打——这种政治洁癖,为东林党制造了一大批敌人,这也是人们常说“东林党在没有敌人的时候制造敌人来斗争”的原因。
综合以上几点,魏忠贤的孝子贤孙们还是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个死太监的,这么好的干爹实在不好找。
看见孝子贤孙们真挚的眼神,魏忠贤长叹一声,道:“你们的想法,咱家都知道,可是朱诚……不,是咱家认为,你们对我的忠心无须用亲戚关系来巩固,大明虽然以孝治国,但乡间也有忤逆之徒,这父子关系未必十分牢靠。”
一个干儿子大叫道:“厂公,那些村野匹夫岂能与我们相提并论。我们都是读过书的,知道我们今天的一切都是厂公大人送给我们,怎么会背叛厂公大人您呢。前些天,东林党权势薰天,逼迫群臣下跪,我们可是像钢枪一样站得笔直呀。”
&正因为你们是读书人,所以朱……不,是我认为,要给你们尊严,以免你们在青史上留下骂名。读书人不是常说,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青白在人间吗?”
此言一出,有些孝子贤孙不由地低下了头,读书人特有的气节逐渐浮现在心底,谁愿意甘心做别人的儿子呢?如果不是东林党步步紧逼,他们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午夜梦回时,他们偶尔也会为将来的污名而忧心忡忡。
魏忠贤见他们低下了头,放柔声音道:“咱家现在执掌内廷,位高权重,你们是不是怕咱家报复你们哪。放心,咱家说话算数,只要你们听咱家指挥,把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不管你是不是咱家的儿孙,咱家一样把你看成自家人。”
这些孝子贤孙沉思片刻,还是认为魏忠贤在试探他们——他们在这方面吃的亏可不少,不敢轻易相信别人的话。何况死大监一般气量狭窄,喜欢说假话、反话,万一这次真是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