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弘纲道:“还商议个什么呀,你们见过哪个十几岁的孩童穿蟒袍的呀。我可注意到了,这蟒袍和亲王的蟒袍不一样,是文官蟒袍。”
一个副主考道:“小孩子穿蟒袍倒是有一例,就是去年拥立皇上的那个,叫什么名字来着……”
另一个副主考道:“朱诚!”
众人恍然大悟,齐齐点了一下头。去年迫于朝臣压力,皇帝把朱诚发配二十里,现在皇上在朝堂的影响力与日俱增,想给朱诚奖励了。
点完头,大家更是苦笑不已,皇上和朝臣角力,怎么把他们给装进去了。
许弘纲拍了一下桌子,道:“但存本心,不以物喜,不以物悲。况且,此时还不是摊牌的时候,大家慌什么慌,到时看看朱诚的试卷再说。”
大家拍掌道:“许大人说得有道理,明天就有结果了,不要现在自己吓自己。”
聊着聊着,不觉已到子时,众考官拆开试卷,将题目发给众考生。
朱诚是十三岁的小孩,一向缺觉,又是千里迢迢赶来,非常疲倦,所以睡得相当沉,发卷时还在睡。士卒怕风把试卷吹走,特地拿块石子把试卷压住。
监考官每隔一段时间就来瞧瞧朱诚,可是每次来,看到朱诚都是在睡觉。这一下可把考官的鼻子都快气歪了,恨不得把朱诚拎起来,让他看看别人是怎么考试的,你看有的人皱眉苦思,有的人都快把胡须揪断了。
朱诚这一觉睡到红日东升还没有醒。监考官再也忍不住了,把试卷一拍,压试卷的石子被拍得飞了起来,正好弹在朱诚的脸上。
朱诚大吃一惊,跳起来大喝道:“什么人敢袭击本官?”
说完,便伸手去抽腰间的绣春刀,不想摸了个空。朱诚这才醒悟,自己这是在贡院考试呢,再看看面前横眉立目的考官,陪笑道:“呵呵,误会,误会。”
朱诚的大喝已经惊动了周围的考生,大家不由议论纷纷。考官大声道:“一个考生过于紧张,发了癔症。大家不要吵。再吵,取消考试资格。”
大家听到取消考试资格,哪个还敢吵,贡院登时就安静下来。
考官低声对朱诚道:“考试期间,不许睡觉。”
朱诚歉意地笑笑,可是并没有开始做试卷。他打开篮子,取出洗漱用品,开始洗脸漱口。洗完以后,又开始吃早点。吃完早点,用柔软的纸将手和口擦拭干净。
朱诚相貌清秀,动作优雅,阳光下看来倒也赏心悦目。不过考官可没心情看他,真恨不得他被早点噎死。
好不容易等他吃完,考官就见他对着试卷发呆。
考官匆匆回去报告主考。大家几乎都惊呆了,这朱诚草嘛,他要夺冠简直难如登天。
许弘纲愁容满面,道:“大家说说,此事该当如何?”
一名副主考嗫嚅道:“今天不过是做七篇八股文,大家手还不生,不如一人一篇,如何?”
大明科考分四书五经、策问和诗赋三场进行,今天是第一场,考四书五经。要求考生写出《四书》经义三道题,每道200字以上。试卷上还有《诗经》、《周易》、《尚书》、《春秋》、《礼记》这五经的经义各四题,考生可意任意挑选一本经书的四道题,写出经义四篇,要求每篇300字以上。两部分加起来一共是七篇八股文。
许弘纲叹道:“我们读书人的脸面何在?”
见大家都看着他,许弘纲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分任务写。”
不一会儿,任务分罢,每人都有一题。这些人虽然满腹经纶,但是久未操刀,手生疏了不少,急得汗都流了下来,每个人都在心底暗骂朱诚。
其实朱诚并没有发呆,他正在打腹稿。朱诚不喜欢边写边改,而是喜欢一挥而就。他的文章,常常连一个修改符号都没有,就像是誊写了一遍似的。
考官其实没有看见,在他转身走的那一刹好,朱诚眼中精光一闪,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提笔就写。可是刚写半个字就停了下来,为什么呢?还没磨墨呢。
考官们在分任务时,朱诚已经完成了《四书》的经义三道题。这题目,阮大铖已经辅导朱诚写了不下百遍,熟得很。朱诚接下来,选了《诗经》作为本经,准备写关于《诗经》的四道经义题。朱诚喜欢诗歌,所以《诗经》是他在《四书五经》中最喜欢的一本,有些篇章甚至可以倒背如流。
朱诚这次发呆的时间稍微久一些,一柱香后,他已经打好腹稿,提起笔来刷刷点点,写完四篇。朱诚吹干墨水,仔细推敲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他不耐烦等候,便对士卒道:“交卷。”
士卒查看姓名之后,大声道:“直隶监生朱诚交卷。”
许弘纲抢到一道《四书》题,正在磕磕绊绊地写着呢,听到这一嗓子,好玄没把墨汁涂到脸上。
他一拍桌案,笔墨飞溅,把崭新的官袍都弄脏了:“这狗东西,居然这么早交卷,他妈的,没人教过他考场规矩吗……”
副主考们都吃惊地看着许弘纲。朱诚提前交卷固然令人吃惊,但许弘纲这个谦谦君子,平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现在居然飙出无数脏话,更让大家瞠目结舌。
一名副主考劝道:“许大人,暂且息怒,看看试卷再说。”
&什么看,从这混小子起床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你说他能写出什么东西来?”
许弘纲怒气冲冲,突然想起父亲亡故前希望他做一个宠辱不惊的君子,忙合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