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尧下诏不消一日,骞人太卫府势如电闪雷鸣,缉拿涉案官吏十余人,一律收监押赴天尧受审。
此事让薄奚辰彻底明白,当日婚宴上修鱼非之意。尧王的确没有想过让太卫府督政,太卫府所行皆从诏令,才会让黑火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现身月余而不察。好在他们自身素质过硬,对禁卫军手语烂熟于心,涉及军务便耳聪目明心细,才无人漏网。
看着一行囚犯被太卫押着一步一儊,归芗人心中泛着酸。自那夜后,修鱼寿再未踏足凰熠宫。别说谈心了,骞人郡出了如此重案,他都只字未提,就连骞人郡王茹彺秋都被蒙在鼓里。薄奚辰娶茹彺秋,另有所图,防着她理所应当。可她芗宁是尧王妃,何以如此戒备?
忽而一声炸雷,厉电霹过天际,归芗人一个哆嗦,下意识护坠中孩儿。那夜,修鱼寿弥漫杀意的双眸掠过脑际,莫非是她脚下一顿,不敢再想下去,狂风催骤雨,一如她凌乱不安的心绪。
凰熠宫外漫长的回廊,一个步履凌乱的身影,向着弓书殿的方向飞奔而去。她要仔细看看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庞,只要能再见到那泣血的双眸,无论迎接她的是什么,她都认了。
“修鱼寿你可千万别像那个人一样”
眼看到了弓书殿,归芗人脚下一滑,身后紧随而至的侍监宫女齐声惊呼。就见一个黑影,牢牢抱住了她就要坠地的身子。众人急身围上,问长问短。归芗人惊魂未定,轻呼口气平息了心跳,“谢谢。”
“娘娘身子不方便,有什么事吩咐奴才们去做就成了,何必如此狼狈。”身旁的人松了手,毕恭毕敬的行了礼就要走。
这声音听着耳熟,归芗人抬头见是天蟒卫,黑色护颊挡了脸,她分不出是谁,“将军要往何处去?”
那人站住身道,“事关军要,娘娘就别问了。对了,弓书殿有令,无诏不得擅入。陛下现在脱不开身,娘娘还是别去叨扰的好。”
归芗人怔怔的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眼泪不自觉滑落,回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弓书殿大门,她扯了扯嘴角笑得悲凉,“罢了,就在这等着吧”
弓书殿的人进进出出,见了殿外回廊端坐而候的芗宁,皆微微一怔,继而摇头离去。
“你怎么在这儿坐着?”
归芗人正望着雨中的荷花池出神,忽而一声问候惊得她回头望去,“冀王?”
子桑傅将她上下一番打量,“怎么哭了?这回廊坐着不凉么?”他转而向周围一群下人喝道,“都怎么办事的,也不知道回宫拿张软椅!你们主子有孕在身,着凉了怎么办?”
侍监宫女齐齐低了头,嗫嚅半响,就听归芗人劝道,“别骂他们了,是我不让他们拿的。”
“你这”
子桑傅刚想再劝,就听身旁的天蟒卫催道,“陛下在等,其他事还请王爷先放放。”
子桑傅有些恼道,“洵将军,陛下召见本王到底所为何事?”
“北宫洵?”听了这名字,归芗人愕然出声。
北宫洵简单行了礼,“娘娘,我们刚刚已经见过了。陛下传召冀王,请容我们先行一步。”
子桑傅无奈,随之进殿。
归芗人不禁缓缓起身,有些止不住的发抖。一个传召,竟是司卫总长亲自出马。弓书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接下来一个时辰,她如锥子般钉在原地,看着弓书殿的天蟒卫,一个接一个白布裹着的物件向外搬。血渍浸透布匹,在石阶上滴出一条血痕。
忽见一个踉跄的身影,从八王殿的方向跌跑而来,对着一个又一个物件悲沧大呼,“子桑傅!子桑傅!”
天蟒卫将她拦在石阶外,不得近前。她绝望的身影,软倒在荷花池旁。
归芗人定睛望去,“燕儿?”
她刚要上前询问,就见司徒燕眼睛一亮,急切冲向弓书殿大门。子桑傅面如死灰双目失神,出门时未及抬脚,被门槛狠狠绊倒在地。这一绊反倒似灵魂归窍般,双唇有了血色,颤栗着扶着司徒燕急急起身,双双逃命般离去。
“娘娘!血”身**女忽然一声惊叫。
归芗人只觉一阵晕眩,腹底钝痛,低头就见下身裙裾染血。
“孩子陛下”她双腿一软,无力轻唤,渐渐不省人事。
朦胧中,似有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抱起,凌乱急促的脚步,带起阵阵凉风拂面而过。熟悉的身体,似曾相识的心跳,她多想这样一睡永眠。
可当她再次睁开眼,满殿忙碌的宫人里却没了那个人的影子。
“娘娘,您醒了?”
她闭上眼睛,暗暗抓了被褥,“陛下来过么?”
宫女轻声道,“娘娘晕倒的时候,陛下赶巧出来,急急送您回宫传了御医。御医说娘娘身子太虚了,好在胎儿无恙,就开了些补身安胎的方子。陛下见无大碍,就走了。”
“他什么都没说么?”
宫女摇摇头,“单是跟御医简单交代了下,其他的倒没有哦,对了,陛下出来时身上都是血,见了您脸都发白了,嘴里一直念着‘小五’‘不要’什么的。见您没事,陛下脸色才好了些,带了天蟒卫急急忙忙走了。”
宫女没有留意到归芗人渐渐发白的脸色,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落,自顾自道,“陛下日理万机,可心里还是念着娘娘的,娘娘该宽心些才是娘娘,您怎么了?”
“下去”归芗人不住颤抖的双唇,隐忍的心痛带了悲怒。
宫女不明所以,单是怯怯应了声,乖乖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