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张正见的父亲生前是名秀才,在观音镇里颇有才名。张正见的启蒙就是他父亲亲自教导的,后来他父亲病逝后,张正见家中并无余力让他进学,他的学业就此荒废下来。李牧之上山携友人游览时偶遇在山上挖草药的张正见,见他一面埋头挖药材一面口中念念有词,背诵的正是《千家诗》。李牧之很是触动,主动上前与张正见闲谈几句,发现张正见在读书上颇有天分。当下,李牧之便许了张正见来温新堂念书,并且不用交束修。
张正见来到温新堂后,也的确不负李牧之的希望。他学习进展很快,又十分用功,只是平时性子相较同窗,略显沉默乃至性闷。
张正见似乎察觉到颜舜华的目光,他猛一抬头对上了颜舜华的视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又快速低下头去。
颜舜华瞧了,微微一愣。她转过身,回味过来,方觉得张正见的眼神似乎带着怜悯。
张正见是在怜悯她吗?
“轰隆”一声,天际响起一声惊雷,紧跟着天空划过几道闪电,颜舜华只听的“哗”的一声,天上似裂了口子,雨水倾盆而降。有疾风助雨阵,扫过院子里的植翠,带落一地花瓣绿叶,搅在雨水里,空气里潋滟生起丝丝冷香。
雨越下越大,雨水自屋檐上哗哗流淌,恰似一张密不透风的雨帘。颜舜华无心读书,索性转过身来,望着外面。屋檐下的雨帘让她情不自禁的想起《西游记》里的水帘洞。
抄手游廊上,有学生打闹着玩,推搡间一名长得跟瘦猴样的少年却是被推出了雨帘外。只瞬间的功夫,那人已是犹如落汤鸡般,浑身衣衫尽湿,便有好心的学生提出在前院放置的有衣物,只等雨势小些时带那少年去换衣服。
颜舜华看着那人在抄手游廊里冻得发抖,不觉皱眉。她想为那名学生推拿下穴位,以防止他感冒,却又理智的觉得此举不妥。正犹豫间,李牧之的小厮平安却是来了。
外头抄手游廊上成群站着的少年们远远的瞧见平安撑着把大伞向学堂走来,有人吹了声口哨。少年们便如潮水一般叽叽喳喳涌向课堂,也不管自己的座位究竟在哪里,竟是哪个近屁股就坐上哪个座位。
颜舜华一旁瞧着,觉的很是好笑。
平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年纪不大,特别羡慕这群能够读书认字的少年,不像他生下来就被卖给了李家,因此见了这边学生们的情状,心里头便有些怪这群孩子不知珍惜。不过,他面上倒还是和颜悦色。
平安带来了一个让少年们更为心情振奋的消息。
那就是——从现在起,温新堂要连放三天假。至于理由,平安并没说,有胆大的学生问起情由,平安也只是淡淡的说先生有事。
至于什么事,则没有透露。
颜舜华颇为好奇。
平安说完,环绕了一学堂,见颜舜华、张正见几人坐的端正,身旁的课本也摊着,心下点点头。然而,他目光扫到罗浮生时,眼中却又快速的闪过一丝嫌恶之色。
颜舜华眼角的余光将平安的这一变化扫在眼里。
那名淋了雨的像个瘦猴的少年,坐在座位上冻得瑟瑟发抖,竟是“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
平安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上前拉了那名学生就走了。
颜舜华猜想平安应是给那名学生找衣服去了。
平安一走,课堂里更是活跃。学生们快速将包,又开始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侃天侃地。
颜舜华则望着外面那瓢泼的大雨开始犯愁,等下要怎么回家?她和哥哥颜致远并没有带伞。
“听说,平城的孟家犯了事了,他家老爷子现在还在燕京的大狱里,来了好多官兵,将他家给抄了家。”
“可是那在燕京做礼部侍郎的孟家?他家世居平城已逾百年,是首屈一指的大族。当真被抄了家?”
“可不是,这消息千真万确,我叔父在平城杜家当着一名熊事,杜家与孟家只隔着一条街。我叔父昨夜回家中有事,亲口说的,我躲在帘外偷听的,莫非还有假不成?”
“我听说那孟家的三千金长得如花似玉,不知眼下怎么样了?”
“她叫孟澄玉……”
颜舜华只觉得一个激灵,同窗口中的“孟澄玉”三个字却是击中了她,她模模糊糊觉得她似乎记得这个名字。她静下心来,细心梳理记忆,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那孟澄玉是谁,却偏偏又觉得那三个字她是听过的。
到了下学的铃声响起的时辰,雨已经是小了很多,但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雨。一群学生早就等铃响很久了,当下里铃声一打,便迅就走。
温新堂外呼喊声四起。
是学生的家人来送捎学生回家来了。
颜舜华与颜致远仔细分辨下声音,意料之中的没有听到颜世卿或者芸香或者颜林氏的声音。
颜致远瞧着外头淅淅沥沥的大雨,又间颜舜华刚走出课堂,就冷的夹紧了衣服。他一皱眉,让颜舜华先在抄手游廊处等着他,而颜致远自己则不等颜舜华回应就转身隐没在雨里。
一会的功夫,颜致远拿来了两张大荷叶。那荷叶碧油油的,上面还有水珠在滚动,一眼就知道是颜致远才摘的。
颜舜华看着颜致远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浇湿后紧贴在身上,心底有淡淡的感动浮起,她轻轻道:“哥,一回家,你就得喝姜汤。”
颜致远笑着点点头,将一张荷叶举在颜舜华的头顶上,自己另一手又举起另一张,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