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崇义坊。
原先的陇西郡王府除了牌匾已经换成“秦王府”之外,一切都与此前无异。今日虽然雪大,王府门前依旧车水马龙,朝廷高官、军中名将这一日仿佛进班似的,一批一批来,一批一批走,前后仿佛相约,明明前脚后脚,却总不会遇见。
如今停在秦王府门前的马车共有九架,一字排开,车把式都未曾下车,仿佛主人随时可能出来。
王府前殿偏厅之中,大唐朝廷的实际掌控者、这座王府的主人、新晋秦王殿下李曜正在与五文四武九位重臣议事。
“今个请诸位前来,所为何事,想必诸位此时大概已经知晓。不错,晋王大寿,已经发函邀请孤王前去。”李曜扫视了面前九人一眼,淡淡地道:“我大唐以孝立国,晋王是孤义父,因此孤虽俗务繁多,此事却也推辞不得。然,孤如今毕竟是国之首辅,朝廷之事,亦不得因此抛却,是以请诸公前来,议定国事。”
九名大臣在他面前按文武两边分座左右,左边的是司空、尚书右仆射、同平章事王抟,中书侍郎、工部尚书、同平章事陆扆,门下侍郞、吏部尚书、同平章事李巨川,门下侍郞、盐铁转运使、判度支、同平章事刘崇望,刑部尚书、同平章事裴贽。朝廷宰执之中,除了中书侍郎、礼部尚书、同平章事崔远去坐镇凤翔,以及户部尚书、同平章事李袭吉去坐镇成都之外,包括李曜自己在内的六名宰相,此刻便齐聚此间了。
而在右手边的,则分别是总参谋部副总参谋长史建瑭、郭崇韬,以及左右神策卫大将军李承嗣、李嗣恩。
李曜的话一出口,作为在场除他以外地位最高的大臣,王抟便接口道:“请大王吩咐。”
很明显,随着前一次崔胤和皇帝图谋夺权的阴谋被粉碎,以及此番凤翔、两川的平定,李曜的“统治地位”以及完全确立,再无疑问,因此王抟这个外界看来李曜在朝中最坚定的盟友以及全无保留地投向了他,这话说得直白之极。
好在此时此刻,坐在这间房中的几人,也都算是李曜的“同党”,他这么说,大家也都没有什么意见,反而有些原本与李曜算不上关系特别亲密的大臣还觉得庆幸,譬如崔远——他是崔胤的同宗,能保住现在的地位,已经很满意了。(无风注:其实他俩一个是清河崔氏,一个是博陵崔氏。)
见大家都一副理所当然、坦然自若的模样,李曜微微一笑:“孤与诸公同殿为臣,吩咐是谈不上的,只是孤如今蒙陛下信任,忝为首辅,既然诸公谦逊,那孤便抛砖引玉,先说一下孤去太原后朝廷方面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项罢。”
九名大臣一起拱手施礼,一起恭请秦王示下。
李曜便道:“凤翔、蜀中新定,王建自焚且不去说,李茂贞及王建之党羽也大多被押解长安,但仍有个别漏网之鱼潜逃民间。虽然在朝廷大兵压境之下,这些人难有作为,但一俟朝廷威压稍轻,也难保不会有居心叵测之辈借机生事。尤其是此番孤走得匆忙,许多后续安置之策尚未来得及布置执行,更要提防野心家们反噬。”
他微微一顿,安排道:“我意,此事须从文武两个方面着手防备:文的方面,陆相公,你须得将未纳入南衙禁军体系的凤翔军、蜀军降卒利用起来,着手安排几处农田水利建设,用这些被裁撤的凤翔军、蜀军为工,以近似徭役的方式,将他们固定起来,不使其有被人蛊惑利用之机。刘相公,你须得检点关南、蜀地户籍、账簿,清点其府库,然后综合朝廷国库情况,为关南、蜀地减免一些苛捐杂税,稳定关南、蜀地民心。李相公,伪蜀国有哪些人是被迫跟随王建作乱的,你要细细分辨,为势所逼者,按照原官降级一品使用,其余罪责暂且不予追究;怂恿王建僭位称帝的,须得严惩;不为王建所迫,坚持正道,未曾同流合污的,要予以嘉奖,特别是对于其中实有才干,品端名正之人,要拔擢重用;至于关南,李茂贞好歹未曾僭位称帝,其地官员,除各节帅府官吏之外,其余暂且留任。崔相公,你是当世名门出身,名望卓著,又是礼部尚书,因此关南、蜀地的儒、道、释等各路名流,须得你来安抚,总须让他们知道,我朝廷大度,不会因王建等一小撮逆贼而胡乱迁怒他人。”
四名宰相如今在李曜面前,那是比对皇帝还“尊敬”,也不摆宰相架子,闻言直接起身领命。李曜摆摆手,示意不必如此,又对王抟道:“王相公,劳你居中调度。”
王抟拱手道:“遵大王教令。”
李曜微微诧异,看了众人一眼,见他们也有些意外,暗道:“我是以中书令的名义掌控中枢的,现在我得封秦王,他平时不称我右相,却称呼大王,还勉强可以说是按照地位最高的爵位来尊称。可我明明是以首辅身份下达政令,他却说‘遵大王教令’,王抟这是要做什么?想把我这个秦王抬得跟李世民那个秦王的地位一般么?”
他心中念头如闪电一般转过:“李世民未登基前能给各地下达命令,那是因为他身兼十几个重要职务,下面未免各种称呼喊得人晕头转向,才统一以秦王称之。如今我的职务虽然也不少,但关键职务并不如李世民那么多,王抟这么回答,就显得有些过了……难道他是用这个方法,婉转地回答刚才托嫣然转达给他的那件事?”
李曜现在职务按说也很是不少,用官方的表述方法,应该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