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孝摇头道:“今日就算是他二人假传号令,可大王此番若不杀我,恐难服众,我已是必死之人。正阳,你神算无双,这些日子我想起当初你说的那些话,才知句句都是金玉良言,只恨我称勇无智,未听你所劝,如今这般,都是咎由自取……你对我的恩情厚义,我无法报答,只能在九泉之下笑看你成就大业。”
李曜微怒道:“你既说我有恩情厚义于你,岂不知大丈夫滴水之恩,当涌泉已报,你若今日死于此地,还谈什么报恩?反倒是每年忌日之时,还要浪费我几坛好酒!”
他这话颇为古怪,倒像是找着要人报恩,李存孝听得一愣,继而才明白他的意思,哈哈大笑起来:“正阳既然肯认我这不争气的兄长,莫非还舍不得那几坛好酒了?我听人说,你李正阳富甲河东,莫非这几坛酒就那么值钱?”
李曜道:“酒虽不值钱,但我却不喜与死人喝酒,你若要喝酒,只管活下命来再说。”
李存孝忽然正了正脸色,道:“正阳,我实话与你说:我等沙场纵横多年,都知生死有命、成败在天,若问我怕不怕死,我是不怕的。但问我愿不愿死,我自然也是不愿的。只是今日局面,你真以为我还有生路?”这等生死关头,又是李曜这种在他看来真正有过命交情的兄弟面前,他也就没有什么讲究,直接自称“我”了。
李曜正色道:“乱世之中,十个人里面只能活下一个,你说这人是如何活下来的?”
李存孝正一愣,李曜已然说道:“你或许会说是运气,但运气绝非关键,关键在于争取。若他自己都失去了求生的信念,凭运气岂能活下去?”
李存孝深吸一口气:“你有办法让大王回心转意?”
李曜傲然道:“舍我其谁!”
李存孝看着他,点点头,却不再说话。李曜看了,却是心中暗喜,李存孝这种人,估计从来都只有他救别人,今天被自己所救,心中肯定一直记挂,从此之后,就是一份最大的羁绊。他本就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这种情况下再说其他,也过于矫情,因此他才会一声不吭。其实李存孝既然知道他本是必死之人,那自然也就知道自己为他去求情要担多大的风险,这份情谊,谁可比拟?
这时节,李存信忽然反应过来,原来李曜带来的兵并不甚多,约莫只有几十骑,看来他因为临近太原,也不敢领着他从淮南带来的大军到处乱跑。尤其是李承嗣和史俨都不在,显然他们正在留守营寨。
当下,李存信与康君立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抹杀机,同时微微点头。李存信忽然把手一举:“李存曜违背王令,私劫法场,其罪当诛!众将士,还不速速擒杀此二獠!得二獠首级者,某亲自为其寻大王请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李存信毕竟位高权重,这些亲兵也不知道这王命是假的,一听这话,顿时激动不已,看看自己三百人的队伍,李曜那边才不过几十骑,立刻便起了心思,甚至顾不得刚刚用“反拉五马”这等逆天之行把他们震慑住的李存孝了,纷纷扬刀张弓,准备一战擒敌。
李曜冷笑一声:“李存信,就凭你这等碌碌之辈,也妄想杀我?”
李存信见他竟然直呼自己名字,显然是撕破脸皮了,心中不知怎的,忽然升起一丝慌乱,强行忍住之后才道:“你违背王令……”
憨娃儿忽然毫无征兆地朝李存信所在的监斩台纵马飞奔,李存信和康君立还未来得及反应,就看见一个壮硕的身影偏偏灵活无比地从天而降,猛然眼前一黑,却是一个拳头袭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们早被憨娃儿一拳打晕。
李曜冷哼一声,不屑地道:“废物。”看着憨娃儿拧小鸡一般将二人拧了过来,才转身对李存信的亲兵们冷冷地道:“还要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