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漆盒素面光滑,四角被打磨得圆圆的,很惹安永喜欢。于是他忍不住揭开盒子,就看见盒中放着一沓书信一样的字纸,他抽出其中一页展开看了,见题头写着敬启者永安,接着跳开内容直接看落款,发现写着清泉两个字。
清泉是谁?安永无从而知,只好往下读信。信中先写了战事紧张、京城恐怕不保;又写了城中饥馑,特以稻米一百石相赠;最后是殷殷关切,用词缠绵悱恻,像极了情书。然而最特别的,是写信人的自称都用了“朕”字。安永历史再差,也知道朕字是皇帝专用的,那么这个清泉会不会是……安永想的太过入神,渐渐竟忘记了自己碰出的轻响,直到身后响起一声脆生生的“公子”,将他吓了好大一跳。
安永回过头,就看见冬奴不知何时已醒来,此刻正满脸沮丧地站在他身后。
“公子,您在思念陛下吗?”冬奴惺忪的睡眼无神地睁着,小脸上挂着点委屈,在灯下望着安永问。
安永以为他指的是尉迟奕洛瑰,连忙摇摇头。
“不是思念陛下,公子为何这时候还在翻看陛下给您的信呢?听说陛下已经被那蛮夷狗贼囚禁了起来,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他,”冬奴皱着眉径自嘟哝着,忽然又回过神似的哎呀了一声,“哎呀,现在冬奴已经不能称呼官家为陛下了……可是冬奴才不想叫那蛮夷狗贼为陛下呢,陛下在冬奴心目中永远只有一个。”
安永望着冬奴懵懂的圆脸,心想有其主必有其仆,以崔永安的忠贞,教育出如此忠君爱国的娃娃自是不在话下。于是他不禁伸手拍了拍冬奴的脑袋以示安慰,浑不觉此举在这小毛头心中引发了多大的震撼——哇咧咧公子他第一次摸冬奴的脑袋啊!
安永喝了些冬奴备下的汤水后就回了内室,见天色还早便又在床上躺下,闭上眼小睡了一会儿。再度醒来时天已大亮,他刚坐起身,就看见冬奴捧了盘白色衣服跪在他面前道:“公子,您的成服已经赶制好了。”
安永不知道成服是什么,诧异地看着盘中像是粗麻布做成的白衣,直到冬奴服侍他穿到一半的时候才忽然醒悟,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穿的是丧服,却不知道是为谁而穿。府中还有多少变故是他不知道的呢?
这时就听冬奴在一旁道:“这些天公子您因为受伤昏迷,还没有参加过大小姐的朝夕奠呢。后天大小姐就要下葬了,今天晚上的既夕哭奠,您别太伤心,好歹要当心自己的身体。”
安永默默听着冬奴的话,忽然脑中一闪,冒出了“母亲”红着眼睛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你妹妹是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