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袁霸
月上中天,冷风吹来,竹林中发出竹竿碰撞的声音和树叶被风吹动的簇簇声。也正是因为这些声音,所以秦玖才将察觉到的轻微的声音误认为是风吹树响,才很容易被人揽住了。
她被揽住的那一瞬,有些心惊,正要出手。
随即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低头发现揽着她腰肢的那只手衣袖纯白如雪,她即刻便知晓这人是谁,正是方才在大殿内抚曲的萧乐白。秦玖直觉萧乐白对她并无敌意,所以她试着挣扎了两下,发现他却越箍越紧,心中想,倒是要看看他要做什么。
越往竹林中走,柔纱一般的雾霭便越浓,缥缈迂回。
“大司乐,你这是……要带我到哪里去?”秦玖浅浅一笑道。
腰间的手瞬间松开了,秦玖慢慢转过身子,月光下,正对上萧乐白那张平平无奇的面孔。他手中提着酒葫芦,方才在大殿内抚琴时的优雅温润早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烂醉如泥的狂傲。他眯了眯眼睛,口齿不清地问道:“哎?你知道我是谁?”
原来是醉了。听说,萧乐白酒品很好,喝醉之后,不会发酒疯,只会谱曲、抚琴,难不成传言是错的?他喝醉后,还会袭击孤身女子?
秦玖慵懒一笑,掸了掸自己腰间的衣衫,“这世上,除了大司乐,还有谁的身上还会有这么大的酒味呢?大司乐,既然醉了,不如早点回去歇息吧!”
萧乐白仰面再灌了一口酒,细目中醉意更浓,他似乎并没有立即离开的打算,而是趁势往前倾,伸指挑起秦玖鬓边一缕发丝,唇角轻轻泛起一丝痴迷的笑意,慢慢靠向她耳边,低低说道:“秦玖,哦……秦玖!你的病好了吗?”
秦玖没想到萧乐白还挂念着她上次在祈雪节上感染风寒的事情,心中颇感动,笑微微道:“多谢大司乐挂念,我早就好了。”说完话,秦玖直觉萧乐白离自己太近了,她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退。
没想到萧乐白竟如影随形般也跟着向前迈了一步。他摇晃着手里的酒葫芦,醉眼迷离地说道:“病好了就好,方才,你为什么不辞而别?”
秦玖离开大殿,自然不用向他专门请辞,除非是朋友。萧乐白此语,显然是将秦玖当作了朋友。
秦玖心中一动,方才在仁崇殿上,萧乐白一曲箜篌,让庆帝心情顿时愉悦起来。可见,他这个乐师在庆帝跟前是极受宠的。若是能将此人收买为己用,对日后行事自然会有无穷的好处。
只不过,此人看上去对庆帝极是忠心,要收买他似乎也不是容易的事,但至少不能得罪他。
秦玖展颜笑道:“方才我并没打算离开,只不过是出来逛一逛,如今却是就要出宫,这次正式向萧兄辞别。”
萧乐白听到秦玖称呼他萧兄,似乎甚是高兴,伸手将背上的革囊取了下来。秦玖这才发现,他竟一直背着箜篌。
“方才忽然有了一首好曲子,正是为你而作,待我弹给你听。”萧乐白随意席地而坐,也不管地面上的土会否弄脏他的白衣。
这人酒疯上来,果然是抚琴啊!
只不过现在,在这黑沉沉的竹林里,纵然萧乐白琴技再好,秦玖着实没有心情来听他抚曲子。倘若引来了人,纵然她的清名早就被毁的没有了,但还是不太好。
秦玖忙阻止道:“萧兄,夜已深,你又喝醉了,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这曲子,我改日再听如何?”萧乐白哪里肯依,醉醺醺的眸中闪过一丝哀怨,“这曲子是我专门为你所作,你若不听,我还要这把箜篌有何用,不如砸了了事。”说着,举起箜篌来,就向地面上摔去。
秦玖直觉和醉酒之人是讲不通道理的。
眼看着箜篌就要摔落在地面上,她伸袖一拢,便将箜篌接了过来。轻轻抚了抚箜篌的琴弦,浅笑道:“萧兄怎么舍得砸琴,秦玖可担当不起。萧兄既然非要抚琴,那我就洗耳恭听了。”秦玖将箜篌递到了萧乐白手中。
萧乐白这才转怒为喜,坐在地面上,在光线幽暗的林中,开始抚琴。
他似乎根本就不用看琴弦,只凭着手指的感觉,一曲优美的乐音便流淌而出。
喝醉的萧乐白和清醒的萧乐白相差竟如此之大,秦玖叹息一声,仰首望着天空中的冷月,凝神倾听。
原本不过是敷衍着听一听。但是萧乐白不愧是萧乐白,醉后的乐音更加动听,犹若有魔力一般。
只不过,这首曲子,并无一丝欢乐之意,在空谷闲花,高天流云的飘逸境界之外,似乎夹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哀怨和悲凉。
这是做给她的曲子。
秦玖闭目,这世上,难道能看穿她内心的,竟是这样一个陌生人?
一曲未终,就听到湖畔的小径声传来一声冷喝,“什么人在此喧嚣,还不出来!”
秦玖一怔,明白这是值夜的骁骑,耳听到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显然已经将这里包围了。
这片竹林占地不大,很容易就会被发现,要是逃跑也是有可能的,只是却要涉水而走。这冰冷的湖水,如今的她恐怕是经受不住那种寒意了。
秦玖笑道:“萧兄,看来今日是注定不能听完这首曲子了!”
萧乐白扬眸朝秦玖一笑道:“你先在这里待着别动,让我先出去引他们走。你虽然不在乎的清名,可我还是在乎的。”
萧乐白说完,抱着箜篌站了起来,漫步朝竹林外走去。虽说脚步依然有些踉跄,但看上去酒意似乎消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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