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军马后牵着一串串菜色的暴民结束了暴乱,八阿哥跟李光地并着马匹一同向通政司行去,官道两边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寂寞的马蹄声。后面的侍卫们也不肯做声,难得跟着主子出来,结果半路上闹了这么一出,回去吃挂落不说,还跌份!七八个侍卫都护不住主子,最后还是小主子救了自个,挺没劲的。
八阿哥看着旁边的李光地,脸上只是一片恭敬,心里的想法丝毫不肯露出来,八阿哥不禁扒拉起了小算盘,到底是人老成精,李光地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加上这几年的磋磨,果然越发稳重,也难怪皇阿玛最后那么重用他。只是这个人太精明了,从来都是站在干岸上看黄河流,估计是很难收为心腹的,也罢,反正他也不敢为难自个,由得他去。
正走着,八阿哥看见前头有一家济世堂,忙招手把揆叙拉到身边来,低声对他说:“你先去那边的医馆包裹一下,待会儿再跟去通政司伺候吧!”揆叙闻言一笑:“谢爷的恩典,只是那点子小伤何必折腾?不碍事的!”
八阿哥低头看看揆叙的膝盖,倒没有渗血的痕迹,想了一想才说:“如此倒是爷小瞧你了,不过想来那通政司也没有什么好茶。”说着从荷包里摸出个小银锭子递给他“你去买点儿毫菊来,我想喝点。”
揆叙愣了一愣,没接银子,自把马头拉开:“这点小东道,奴才还孝敬得起,马上就来。”八阿哥淡淡一笑,故意高声说:“你可仔细慢慢挑好的来,爷不喝那散碎的!”揆叙也不回头,一径去了。
到了通政司大堂里,李光地本想把八阿哥一行让到大堂听审,可是八阿哥摇摇手:“这是大人的职责所在,爷不过是个办差的阿哥,哪里有我说话的地?李大人自去处置了,爷们这里休息下,不过是想瞧瞧是什么情形,大人还请先自便。”
说着也不待李光地回话,就扬长带人进了厢房,一叠声让人端茶送水拧毛巾摆茶果,李光地看这样子,也没多说什么,叫了二门上几个清俊伶俐的小厮过去伺候。八阿哥靠在炕桌上支着下巴闭目养神,几个侍卫也在下面坐好,小厮们布好茶果就站在后面捏背捶腰。
前头的李光地坐了堂,大板还没有下去,底下就已经开始污言秽语了,李光地也不搭理他们,只是把红头签子一个个掷下去,打完五十又五十,直到下面趴着的再没力气骂了,才施施然开始问案。不过是八旗兵丁贫苦无依,又不肯踏实做人,眼高手低,只盼着天上掉馅饼给自己才好,可如今财政吃紧,户部哪来的银子给他们补贴?
要整治他们也不是没办法,索性都刮干净了,让他们去踏实干活也可以。只是这八旗是朝廷的命脉,任是满清皇帝如何锐意改革都不敢动的,自己一个汉臣又能如何?除了每日多多派人上街巡视也没别的法子。
想起了后堂等着的八阿哥,李光地就觉得头大,今天这事八阿哥吃了亏,回去肯定是要到皇上那回话的,自己一个处理不慎,只怕祸事立刻就落到身上。李光地琢磨着怎么把话往圆泛里说,既打发了那阿哥又不给自己惹祸,硬是在公堂上发愣了半天,才让人把吏目记的口供给犯人们摁上指模画押。
怀揣着一大摞犯人的口供,李光地挑了几份语气最平和拿在手上向后堂走去,还没跪倒地上就瞧见八阿哥正闭着眼睛歪着呢,只好实打实地跪下去,暗恨地上的青砖太结实,一点空响声都没,提高嗓门请了安,半天才听见八阿哥慢悠悠地一声:“李大人进来了啊,起来吧!”
八阿哥早听见了李光地的脚步声,本来自己还没封王,李光地若是行大礼自己应当去虚扶一下,两个人都还下台,可是八阿哥想起来上一世李光地的狡猾心里就膈应,故意装作没看见,给他点颜色看看,爷们再不济也是龙子凤孙,你一个汉臣光沾便宜不吃亏,哪哪儿成啊!
听着李光地避重就轻的回话,八阿哥自然懂得他的意思,八旗的事务,原也轮不到他通政司来管,只是刚好遇上了,如今李光地不肯出头,想要息事宁人,糊弄完自己再把麻烦推给步军统领,端得是个好主意,可是八阿哥可就替他担了这欺君的名声了。
李光地含含糊糊把自己的腹稿交代了,本想着对付个十几岁的小阿哥不是分分钟?可是八阿哥坐得老神在在,只是端着茶杯慢慢抿着,也不看自己,也不说话,李光地渐渐觉得头顶开始冒汗了。
本想着若是李光地聪明呢,自己就给他个出头的机会,哪怕这人不能收归己用,好歹也是卖个好,日后好相见,可是这李光地刀切豆腐两面光,八阿哥可就不答应了,放下杯子,八阿哥似笑非笑瞧着李光地说
:“李大人,您素来有令名,今日一见,啧啧!”
李光地低着头,汗珠子已经顺着额头脸颊不断线的流着了,八阿哥的言外之意他听得很清楚,可是说出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再想收回来,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八阿哥把玩着小巧的被盖子,好整以暇地等着李光地投降,外面响起了一阵咚咚咚咚地脚步声,抬头一看,揆叙拎着一个济世堂的药包冲了进来,正要行礼,八阿哥哧溜一下就站起来扶住了他的胳膊,笑嘻嘻地说:“这些虚头八脑的有什么好计较的,我的毫菊呢?”
揆叙也不待那些小幺儿动手,自把八阿哥杯子里的残茶泼了,打开纸包,原来除了毫菊,他还买了枸杞、玉竹,按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