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起畅罄园,四九城里老人连眼皮子都不带眨的,全都能迎头撂一下一句话——畅罄园中富不久!
打从同治年间畅罄园初建开始,花了血本在四九城中造了畅罄园的那位山西大商贾倒是着实在四九城里场面上风光过几年,畅罄园中往来交际的也都是些达官显贵、皇室贵胄,风头可谓一时无两。
可也才过了几年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好日子,也都不知道这位山西大商贾脑子里头转悠的什么主意,居然就跟一位王爷府里的家生子奴才争上了一位徽班里的角儿。
人都说穷不与天斗、富不与官争。虽说这位山西大商贾腰子里当真是有几个的主儿,可架不住那位王爷府里的家生子奴才见天儿的在王爷跟前给这山西大商贾下绊子、上眼药。都还没等那位得了手的山西大商贾搂着那位徽班的角儿睡上半年,一场莫名官司便是无端端的找上门来。折腾了小两年的功夫,那位山西大商贾楞就是叫这场莫名官司折腾得家财散尽、只能发卖了畅罄园回乡求活,捎带着那位徽班角儿也叫王府中的家生子奴才抢到了自己家中。
而第二位接手了畅罄园的人物也没落着点儿好,搁在畅罄园中才住了小半年的功夫,不知道怎么的就染上了大烟瘾。虽说着实有些家底子、一时半刻倒还真抽不穷、耗不尽,可架不住这人命从来就有一条,哪儿就经得起这日抽夜烧的折腾?也不过小两年的光景,那还没把畅罄园中地皮子踩热乎的主儿也就因此一命呜呼!
再朝着后头数算,也都不知道是这畅罄园中风水不好、又或是宅邸主人命里福薄,但凡是买下、租下了畅罄园居住的主儿,不出五七年,全都是个家道败落、重病缠身的下场。
搁在私底下,畅罄园差不离就跟凶宅险地扯上了勾连,四九城里知根知底的人物,哪怕是白给银子。怕也是难得在畅罄园中住上一回,也就只是叫牙行中人欺哄了那些外路来京、不明就里的暴发户闷头花钱朝着死里边嘬!
有道是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槌,这畅罄园既然在四九城中恶名卓著。平日里能在这畅罄园中住着的也差不离都是在四九城里没根没底的外路人物,想在四九城里嘬事都难。也都不知道是打哪年开的头儿,第一座相姑院悄没声的就在畅罄园旁边戳住了门户,三层的小楼里边住着的全都是些红相公,整日价丝弦袅袅、燕语声声。强把须眉贴花黄,专门的招揽着那些个拧了心思的玩主流连消遣。日久天长之下,这畅罄园周遭左近倒是真戳起来七八座相姑院,借着畅罄园里隔墙的景致做起了那些个说不出口的买卖。
蹲在了一处胡同口的石牌楼上边,换上了一身浅黑紧身衣裳的严旭盯着畅罄园旁还亮着灯火的两座小楼,很有些懊丧地朝蹲在自己身边的相有豹说道:“今儿算是倒霉,怕是有那嘬死的主儿包了这两处相姑院消遣,不闹到天光日白是走不了了!”
看着那两座小楼上的灯火把小半个畅罄园照得透亮,穿着一身深蓝紧身衣裳的相有豹一边打量着畅罄园中已然熄灭了灯火的几处屋子,一边低声朝着严旭应道:“严爷。我瞅着那几处住人的屋子里全都灭了灯火,外边两处小楼上的光亮也都照不过去,要不咱们试试朝里面趟?”
伸头看了看相有豹所说的那几处屋子,严旭却是微微摇了摇头:“估摸着没这么简便。能打南边来四九城里做买卖的大商贾,身边指定都带着些明白江湖路数的主儿,说不得就能有镖行里的达官爷跟着。甭瞅着住人的那几处屋子都灭了灯,可指不定暗地里就有伏着的哨桩。咱们要是这么冒冒失失的趟进去,倒不是怕了那些个哨桩能留下咱们,怕的反倒是打草惊蛇。到时候一旦把动静闹大了,怕是咱们就得朝着有光亮的地方跑。叫人从暗处打亮处。咱们可就成了活靶子了.......”
皱着眉头,相有豹凝神琢磨了片刻,方才朝着蹲在石牌楼上的严旭低叫道:“严爷,那就算是全然没了灯火。咱们进去趟道的时候,怕也躲不过那些暗地里的哨桩?”
伸手从家什囊里摸出来几枚摩挲得锃亮的青钱,严旭轻轻掂弄着那几枚青钱说道:“我打的不就是个闹出来点儿动静、调虎离山的主意么?可现在小半个畅罄园都叫照得透亮,我倒是也没法把人朝着远处引呐?”
来回打量着那些已然熄灭了灯火的屋子和两座灯火通明的小楼,相有豹皱眉思忖片刻,试探着朝严旭说道:“严爷。照着您说的,这些个相姑院能戳在畅罄园旁边,见天儿都闹得丝竹喧嚷、灯火通明,就是因为畅罄园里住着的差不离全都是外路来四九城里的人物,就算是当真要计较起来,也会因为在四九城里没根没底、得不着太大的好处?”
略一点头,严旭沉吟着朝相有豹应道:“这事儿倒是也真不敢说打包票,只是光我知道的,畅罄园里好几位主人都跟那些相姑院的主儿有过掰扯争执,可到头儿也只能是偃旗息鼓、不了了之。一来是因为这相姑院里头的主儿已然操持的下九流都不收的营生,闹将起来全是一副拿脸擦腚的做派,谁也都经不住他们那路恶心法子。二来.......四九城里可有不少有权有势的主儿,是这相姑院里的常客.......”
把话说了个半截子,严旭侧着脑袋、瞪圆了眼睛看着一处小楼门前停着的一辆小汽车看了半晌,这才指点着那小汽车朝相有豹说道:“瞧见那辆车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