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山林里走老了的猎户行人物,都知道‘下网容易立桩难’的老话。
这要是朝着细论,拿来固定兜网的桩子先就得分天桩、地钉、腰子扣儿。立天桩得挑山里头生得牢靠的树木为桩,叫选上做了天桩的树木还得讲究个生得海碗粗细、柔中带刚。树太细、太软了绑不住兜网,叫被兜网擒住的野物来回挣动几下,闹不好就能拽着那兜网脱身而去。太硬了借不上力气,撞见个身大力猛的大牲口,说不好就能连当了天桩的树木都给生生拽断。
安地钉先就得选合适的地界,土质最好是七分土三分石,要不然寻个合适的石头缝也能凑合钉上地钉。真要是连石头缝也寻不见一个,猎户人家就得刨个一胳膊深浅、锅盖大小的泥坑,再把那兜网上的绳子头儿拴在个十字形的木架上深埋起来,这才能定住兜网不叫野物拽走。
再要说到腰子扣儿,没个在山林中趟过小二十年的见识,压根就不敢动这使唤腰子扣儿的心思——网兜上的绳子头儿分成七股,分头绑到些瞧着就虚不受力的矮树灌木上。哪怕那叫兜网擒住的野物力气再大,就凭着这一力分七股的路数,就算是那野物片刻不停地挣扎上一天一宿,到头来也只能叫那能散开了力道的腰子扣儿折腾得精疲力竭,乖乖就范!
四下打量着这布满了青石板与石头砬子的山坡,老叶叔捻弄着下巴颏上的胡须略一沉吟,抬手便朝着几块几乎要连在一块儿的青石板指点过去:“今儿估摸着得使上地钉,就把地钉戳在那地界吧!”
毫不迟疑地答应一声,相有豹伸手从自己一路扛过来的背筐里取出来几支胳膊粗细、二尺来长的老黄杨木根儿地钉,顺势抄起一把不大点儿的木槌子,几乎是踩着九猴儿洒豆面儿时候留下的脚印走到了那几块青石板旁,顺着那几块青石板之间留下的石头缝儿,将那几根老黄杨木根儿做成的地钉稳稳当当砸进了石缝之中,只在地皮子上露出来一指头长短的木茬儿。
而在相有豹身后。已然整理好了几张绳网的韩良品倒是难得地没有逞强,只是将那些整理停当的绳网交到了站在自己身边的老叶叔手中,微微咳嗽着朝老叶叔说道:“老叶叔,我这连咳嗽带喘的.......啥忙也帮不上。当真是偏劳您了.......”
打量着韩良品那略微渗出来些红晕颜色的蜡黄面孔,老叶叔像是不经意似的朝韩良品笑道:“驴转磨、牛耕田,辕马拉车走天下,虎啸山林逞威风!老话都说是天生的坯子、养成的手艺,抬抬手就办完了的事儿。有啥偏劳不偏劳的?良品,这大早上到这会儿脚底下都没停,你还撑得住么?”
深深吸了口气,韩良品倔强地应道:“老叶叔,我还......咳咳......能成!”
看着韩良品强憋着一口气忍住咳嗽的模样,老叶叔微微叹了口气:“良品,我这儿多嘴说句闲话——只瞧你的身架步态,任谁都能看出来你是个练家子出身。哪怕是身上带着要命的伤势,可这大早上的一路走过来,你也都一步都没落下。这天底下练家子的讲究虽多。可差不离也都是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靠的就是一口丹田正气顶着心头血性,这才能扛住那些个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苦处!这人有心气是好事,可要是心气太盛........良品,过刚易折,这话你该是听过?”
闷闷地点了点头,韩良品朝着伸手接过了那些绳网的老叶叔微微一拱手:“老叶叔您说得是!只是我.......打小我就是跟着我师傅俩人过活,我这.......我也不知道该咋说.......”
伸手拍了拍刚接过来的绳网,老叶叔低笑着摇了摇头:“老爷们都有个在人前不低头的脾性,可在自家人跟前也都端着、拿着。这又何苦、何必?听瑛荷丫头说,你这是为了有豹门子里的事儿,不眠不休打从口外奔回了四九城,都没顾上喘口气就跟人硬拼了一场。这才落下了这要命的暗伤!你都能为朋友豁出去命不要,那在朋友跟前露个软脾性,又能是个多大的事儿?”
也都不等韩良品答话,老叶叔却是笑眯眯地转过了身子,抱着那些整理好的绳网朝着钉好了地钉的相有豹走去,在隔着地钉还有好几丈远近的坡地上撂下了绳网。
如同渔夫在小船上撒网一般。老叶叔弯腰捡起了一副绳网攥在了手中,先是慢慢转悠着腰身深吸了口气,在那一口气快要吸到头儿的一瞬间,方才慢慢扭转的腰身却是猛地一回一抻,一双胳膊也是在这眨巴眼的功夫一扬一抖,整张绳网顿时高高扬了起来。
还没等那绳网叫甩出去的势头去尽,老叶叔一双高高扬起的胳膊猛地一垂一扬,把个飘荡在半空中的绳网舞弄得如同波浪般上将要落地的一瞬间,老叶叔脚底下猛地跨了个盘弓射虎的架势,借着身子挪动的寸劲儿把将要落地的绳网轻轻一拽,几乎是片尘不起地将绳网抖落在了地上。
看着从绳网的网眼里伸出头来的嫩草芽恰到好处地遮掩了几分网绳,老叶叔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拾起了剩下的几张绳网,绕着相有豹钉上了地钉的位置一一铺开了其他的绳网,这才捡拾起了绳网上溜出来的索头走到了相有豹身边,麻利地将那些索头在黄杨木根儿做成的地钉上拴了个伏虎扣。
半蹲着身子伸手把那刚系好的伏虎扣拽了好几下,眼瞅着那黄杨木根儿做成的地钉颤巍巍来回弹动,但却丝毫都没从石缝里滑脱的模样,老叶叔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