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足了四九城里老辈子人传下来的斗牛场面规矩,耳听着斗牛场面上响器班子先是伺候了一段《鹊登枝》,再奉承一折《太平年》,两拨伺候着斗牛的人物中出头挑开场面的人物,也就都从斗牛场面上的活栅栏门走到了斗牛场面中央。
依旧是照足了老规矩,两个站到了斗牛场面中央的人物先是朝着周遭看台上的四九城爷们来了个四海揖,这才双双朝着对方行了个平头礼,嘴里异口同声地朗声叫道:“手艺上边无大小,辈分里头有高低!在下初学乍练,行里只算半个空子。有手艺不到、礼数不周,还请老师傅您海涵、指教!”
才把场面话照着老辈子的规矩说完,旁边瞧热闹的四九城爷们里头,已然有人扯开烟酒嗓吆喝起来:“嘿......这倒是邪行了?这老火正门出来亮相挑场面的倒是认识,是老火正门里坐馆的师傅谢门神!可新火正门这位.......老几位,我没瞧错吧?南沐恩南爷?他什么时候能替新火正门里出来挑场面说话了?”
就像是说相声里头捧哏的那位一般,立马就有人接应上了方才这位四九城爷们的话头:“感情您不知道今儿这新火正门里的规矩路数?这新火正门戳旗号的日子口短,堂口里连师傅带徒弟、碎催也就那么十几号人,可打外边请来的供奉倒是真不少!就这位南沐恩南爷腰上挂着的那紫檀木牌子,就是新火正门里的供奉牌子,四九城里少说都有二三十号人物身上带着这玩意呢!”
像是没听见周遭看台上四九城爷们的议论纷纷,穿着一身宝蓝缎子马褂的南沐恩皮笑肉不笑地朝着站在自己对面的谢门神抱了抱拳:“谢师傅,今儿这场面上的规矩路数,您拿个章程?”
很有些木纳地抱拳朝着南沐恩回了一礼,谢门神像是在背诵着早已经记在脑子里的语句一般,却是丝毫都没打磕巴地朗声朝着南沐恩说道:“南爷您客气了!当着这么多四九城里场面上走着的老少爷们、玩家主顾,今儿这斗牛场面上的规矩路数,那还得听咱们这些个衣食父母订规矩不是?哪儿还轮得着咱们在这儿自说自话?”
原本谢门神便是生得牛高马大。平时说话时也都是习惯提着一口丹田气,那话音听着倒也不高,可说话的动静却像是一道闷雷打从旁人耳朵边上滚了过去,着实叫个字字入耳。在这场面上再刻意地加上了几分气力之后。旁边看台上过千看热闹的四九城爷们全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谢门神说出的每一个字音,顿时便是扯着嗓门叫开了好!
四九城里五行八作,伺候主顾时候的心思手段各有千秋,可真能把主顾伺候得打心眼里觉着舒坦的人物,倒还真不算多。
就像是早年间梨园行里有位角儿。大冷的天儿到了戏园子一瞧,台下面就坐着俩戏迷过来捧场,台上边连角儿带龙套、捎带着鼓乐班子加起来的人数倒有好几十号。
瞧着台底下冷火秋烟、门可罗雀的模样,戏班子里也就有人开口商量——要不就把票钱给人家退了,再说几句好听的软和话把人请走了事。
要不然,几十口子人伺候俩听戏的人物,这还真有些不值当的意思?
可那位角儿一见这场面,立马就是大手一挥——今儿不但要替台底下这两位主顾好好唱戏,还得来个双出大轴儿!
也不为旁的,就瞧着人家戏迷大冷的天儿顶着鹅毛大雪老北风来戏园子捧场。这份人情心意,自己心里头就得明白——做艺,得先有艺德!
就这么一场替两位戏迷唱过的双出大轴儿,下半晌才刚唱完,晚饭口上的时候,这消息可也就在四九城里散了出去。从那往后十数年间,只要是这位角儿上戏的水牌子挂出去,从来就是场场爆满。一来是这角儿的活儿着实地道,二来就是瞧着这角儿伺候主顾心思诚恳,大家伙也就都乐意捧场!
而像是火正门里伺候玩意的活儿。说破了也就是一个道理路数——伺候着四九城里喜好玩意的主顾在家中怡情、场面上争胜!只要是能把主顾们这点心思琢磨通透了,那买卖自然兴旺红火。
尤其是在这四九城里头走场面的爷们几乎到齐的地界,高高把这些位火正门的新、老主顾捧上一回,主顾们心里头那得意舒坦的劲头。可算是花多少钱都买不回来!
也就有那四九城里明白斗牛场面上规矩路数、坐在小隔间的老玩家飞快地被人公推了出来,笑得见牙不见眼地朝着周遭玩家连连拱手作揖,直到场面上叫好的动静稍许消停下来,这才扯着一副烟酒嗓、很有些卖弄地大声叫道:“诸位老少爷们抬举,让我老头子出来说句话,那我也就在这儿絮叨几句。自打大清国八大铁帽子王订下这斗牛场面的章程规矩之后。斗牛时候寻常也就是生斗、死斗,文斗、武斗四样章程!生斗是跪蹄算输、死斗是倒架为负,文斗只凭犄角、武斗角上加刀!诸位老少爷们,今儿新、老火正门出头挑场面的人物里头,老火正门谢门神谢师傅捧着咱们,让咱们开口订规矩、拿章程,就是不知道......新火正门里南沐恩南爷,您也能点头么?”
几乎是下意识地,南沐恩扭头朝着身后看台上一处小隔间的方向望了过去。在远远瞧着那小隔间门口站着的个小伙计模样的人物朝着自己连连点头之后,这才双手抱拳地朝着周遭看台上再次鼓噪起来的四九城爷们大声叫道:“只要是四九城里老少爷们乐意,这场面规矩自然是诸位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