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头端着半碗茶,纳九爷一边仔细听着胡千里说着方才打听出来的那些消息,一边嘬着牙花子摇头。
从四九城场面上的规矩来说,像是齐三爷那样输不起场面的人物,走大街上都能叫人瞧不起,也就更不提输了还玩了一场卷包儿会的把戏了!
而齐三爷身边这位贴身的管家,就那场秋虫会的赌局之后,可是真没落了一点好处。
先是叫那些当了裤子下注的玩家拘到了城里边一座宅子里,绑在椅子上水米不打牙地盘问了一天一夜,想要从他嘴里掏出来齐三爷的去向。在瞧着这位管家一问三不知的时候,也就有了那不耐烦再折腾下去、心思也着实有些狠辣的主儿朝着这位管家下了黑手!
秋虫会的赌局上面,能有那胆子押身家的人物,少算也得占了七成是四九城里面豁得出去性命的主儿,有好些人身上本来就挂着些下五门的招牌字号。眼瞅着自己真金白银押出去的银子连本钱都回不来,那下起手来还能有个轻省?
听着经历了那事儿的四九城爷们说,可着下五门里收拾人的招数算,差不离能有的全给这位管家身上伺候着了。到末了瞧着这位管家喊救命、求饶命的词儿都喊叫得没了人腔,却还是说不出齐三爷到底是上哪儿去了,一位下五门里手黑的人物火上心头,拿着个灌了铅砂子的铁围腰就照着这位管家脸上使上了劲!
就江湖上练家子使唤的铁围腰,那都是熟牛皮包着铅沙子,外边再用一层厚棉布缝了掩人耳目。寻常时节朝着腰上一扎,行走坐卧之间就能练出来腰上的寸劲。要用的时候朝着人身上一抽,外头瞧不出啥伤痕印记,可里头的骨肉内脏却全都能叫打烂了,着实叫一个杀人不留痕!
而下五门里头用上的铁围腰就更恶毒,里头一层包裹着铅沙子的熟牛皮上还得缀上密密麻麻满天星一般的铜铆钉,外面再裹上又一层熟牛皮。打人的时候把外头那层熟牛皮一卸,一家伙抽人身上就是内外皆伤的场面!
遭了这歹毒玩意玩命的一顿抽打。当时那位齐三爷的贴身管家就只剩下了一口气,一张脸也叫抽打得没了人样。估摸着也是怕齐三爷这位贴身管家死在自己宅子里晦气,当时宅子主人就叫人弄了个架子车,趁着晚上没人的时候把齐三爷这位贴身管家扔到了城外头野地里。由着老天去收了他性命了事。
可没想到........
这位齐三爷身边贴身的管家这么命硬,楞就是能活过来,还能再在四九城里露脸办事?
而且瞧着这位管家的手面做派,那就是当年德胜门齐家家底子最厚实的时候,也不敢耍弄这么糟践银子买场面的路数吧?
再者说了。就顶着这么一张脸的管家,任是谁家也不敢轻易就雇了使唤,更何况是把这么大一档子事儿交到这管家手里?
从这上面来说道的话,那除非就是秋虫会后不见了人影的齐三爷又回了四九城,还寻着了自己当年用惯了的管家,再找了韩良品和南沐恩出头跟火正门打擂台,想报那秋虫会上逼得他落荒而逃的仇怨?
那.......
欠下秋虫会上赌局里那么多人的赌资,当时德胜门齐家家大业大时尚且还不上,这时候反倒是能有大把的银子堵上这么个窟窿?
不管怎么琢磨,纳九爷都觉着这里头很有些说不通的地方。脑子里也是越想越乱!
却在此时,院子里猛不盯地响起了夏侯瑛荷那脆生生的小嗓门:“有豹哥,您这看着可是精神头不错了?!再吃几剂养身子的方子,估摸着您就能大好了!”
伴随着夏侯瑛荷那饱含着惊喜的嗓门响起,相有豹那略带着些微沙哑的嗓门,也在院子里响了起来:“这不还多亏了妹子你给我.......那药还挺对症!怎么着,今儿你是来瞧我这病来了,还是来找纳兰说你们姑娘家家那点私房话来着?”
从窗户口看着夏侯瑛荷‘噗嗤’一声轻笑之后,也不搭理相有豹的问话,却是扭头朝着纳兰住着的屋子走去。纳九爷再看看已经站在院子里慢慢走开了小功架活泛身子骨的相有豹,不禁摇头微微叹息了一声:“这事儿.......只怕还是得问有豹!我这年纪大了,再加上前阵子一着急有豹得的那要命的病,脑袋瓜子愈发的不顶事了.......”
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胡千里也是应和着纳九爷的话头说道:“都说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这现如今四九城里场面上的事儿,有时候还真就是翻不得老黄历、照不得老规矩去办!只是.......师哥,有豹那身子骨,顶得住么?”
眼睛盯着相有豹脚底下走开了的趟泥步,纳九爷轻轻地点了点头:“病得这么猛。可才打了几针、再吃了几剂补养的药,眼瞅着脚底下已然有了扎根的气力........我那相师哥教出来的徒弟,还真是能出挑拔份儿!”
像是听明白了纳九爷话里的意思,胡千里默不作声地从窗户口瞧着相有豹走完了八遍趟泥步,再扎着小功架顺过了骨架子,这才扬声朝着窗外收了功架的相有豹扬声叫道:“有豹,到你纳师叔屋里来一下!”
听着胡千里的招呼声,相有豹扯着袖子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细密汗水,飞快地走进了纳九爷的屋子里,规规矩矩地朝着纳九爷和胡千里行礼过后,方才开口朝着胡千里说道:“胡师叔,您有啥吩咐?”
拿着捂在棉花套子里的茶壶给相有豹倒了一碗热茶,纳九爷一边把那碗热茶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