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与南陵关那种边境地带不同,今日恰逢腊月十五,正是飞雪的天儿,亦是满月的夜。

亥时,秦晟裼从紫阳殿出来,碎雪飘零而下,隔绝在他手中一柄梨花白的绢伞上,雪风刺骨,他不由将下巴埋进领口的紫貂中。

今夜的月色很好,雪银交错铺了一地,沙沙,雪地里他每一步都显得有些沉重,方探望了秦延昭,看样子他的身体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他心中对秦延昭究竟有几分父子情,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不知走了多久才回了朔阳殿,熏炉中的暖香将殿内烘得很暖,连窗台的一株玉兰都含苞待放。

抖了一身碎雪,他先步到秦无色身旁为她整理了下发丝,觉得心中实在窒痛难忍了,才不得不将手收回。

他的眸光沉如一片死水,点点的幽蓝缀在其中,美得没有生气,整个人笔直地坐在塌边,黯淡的宫灯将他的容颜照的模糊不清,有一种寂寥在无声蔓延,化作嘴角一抹淡淡讥诮。

他的宫中向来不喜欢太多人伺候,以前有一人,不过如今那人他恨不能将他就地处决。

红箩炭在熏笼中烧得嗤嗤作响,时而噼里啪啦地带出一连串的火星子,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娇呼,“啊——”

熟悉的声线令秦晟裼脸色一沉,倏地往殿外赶去,殿外,秦安阳一见他便嚎啕哭起来,“哥哥,哥哥……。呜……”

四下没有半点人影,这才令人狐疑不已,即使没有危险,也不该没有一个宫人,秦晟裼不免有几分不耐,“怎么了?”

“我……”秦安阳有些支吾,眼珠一转,“我好像脚崴了!”

秦晟裼转身就要走,她慌上前拉住他的衣角,可怜巴巴的像条摇尾乞怜的小狗哥,我走不动了嘛。”

他眼皮跳了一下,刚回头,秦安阳立马松开她的衣角退到一边,生怕方才情急之下的触碰动作会令他发怒。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走不动?

走不动能跟兔子似的跳过来一把拉住他?

他就这么瞧着她,秦安阳被他看得浑身汗毛直立,半晌,她才嗫嗫喏喏地开口,“我,我好像又……。好,好点了,先回宫了!”

她一路小跑,直到穿过朔阳殿前的花圃,才深深的舒了口气。

秦晟裼回到殿内就又坐到塌边默默地看他的秦无色,美眸倏地微眯了一下,方才理过的发丝又有些凌乱了,他抬眼看着未关的窗户,风卷着雪片往里吹着,一霎的警惕才稍微有所放松,起身去将窗户给关了,才又回来给她再理发丝。

清晨极其冷冽,秦晟裼睡得浅,也就醒得很早,他打算趁着秦延昭还有意识,将秦安阳的婚事给定下来,昨夜之事让他觉得秦安阳着实应该找个人照顾了,他无心也无力被她折腾。

如常他出门前先给秦无色理一遍发丝,他的指尖很凉,相比之下她身上淡淡的体温反而更暖些,一面理着,一面倾听已跪在殿中的晏睿。

“殿下,南陵那边还没有消息。”晏睿偷望了他一眼,觉得他的脸色很不好,不是那种听着坏消息的不好,更像是正忍受着什么剧痛,且他眼圈微黑,显然就是许久没有睡好。

“嗯,继续查探。”秦晟裼微一扬手,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命人找毓妃等人的下落,不将她们全部剪除,难平愤怒。

晏睿正要踏出宫门,就听身后秦晟裼忽然叫住他,“晏睿,上次安阳说的事?”

晏睿双腿一软,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他这次要是再装没听见,恐怕真是死路一条了,他从来没有也不敢将秦晟裼当作是良善的主子。

上次的事他没追究估摸一是太忙,二是看在他还有用处,比如查探毓妃等人的下落,他转身扑通跪地,“殿下,属下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秦晟裼垂着长睫,目光幽深地俯视着他。

这目光像是凌迟在晏睿身上,令他难安,即使低垂着头,也能从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看清他的身形,雪白的,冰冷得像是山巅的雪水,一点点沁得人全身冰凉,脑门重重地叩到地板上,声线已颤动不已,“属下那夜只是隐隐约约听着殿下房中有些……有些,有些不寻常的动静,其他属下真的不清楚,也不敢妄加揣测,属下所言句句属实,恳请殿下明鉴!”

秦晟裼脸色已经变了几轮,似乎再问下去,晏睿会不会丢掉性命不好说,他会丢尽颜面才是真,冷声屏退了晏睿,他皱着眉,突然觉得秦安阳给他设了一个套。

她描述的那般令人不敢深想,他眼下似乎谁也不好详细询问,只能将这不明不白的闷气给咽下。

他斜睨了秦无色一眼,难不成他们真的已经……

冰白的容颜上浮了浅淡薄红,他慌忙移开眼,不可能,这种事,他怎么会不记得!

守身如玉二十余,根本就不懂那些,且她一直就很排斥自己,他绝对不会记错!

“咳咳……”

秦晟裼皱了一下眉,正思忖时最恼有人打扰,转眼他惊得扭头,就见秦无色已试图缓缓以手肘支撑起身子坐起来。

他一时间甚至不敢呼吸,怕呵出的气息吹散了梦境,秦无色抬起眼来,四目相对,他又是一阵怔松失神。

那双凤眸,又恢复了昔日的浓黑,已经是极致的浓郁墨色,像一个漩涡将人心都卷进去。

一秒,两秒……

漆黑的凤眸终于眨了一下,那对深艳的唇瓣启合,“你……是?”

秦晟裼清楚听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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