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歪头在菖蒲家用了晚饭,和菖蒲说清楚了毋良的刁难,便冒着大雨匆匆离去了。
菖蒲听了也不着急,甚至还劝雪锦尽力而为,不要累着自己。反常的表现别说是雪锦了,就连路石林都惊得目瞪口呆,直对雪锦使眼色。
雪锦不明所以,全当路石林在抽风,狠狠一眼瞪了回去。
路石林无奈,迅速吃了两碗米饭,一心扑到了棺木中。雪锦见了颇感欣慰,这些天路石林的表现好得连她都忍不住要竖起大拇指,给路石林颁发一枚“好男人”勋章了。
修补房屋,打制家具,狩猎劈柴等等活计,他居然全都会,连做棺材都亲自动手,令雪锦赞叹不已,只觉得他压根就是一个真正的古代工匠!
云绣失魂落魄,早早的睡下了,菖蒲忙完也睡了。
暴雨依旧,噼里啪啦砸在树上、屋顶上、地上,激起一片片水花。雪锦怔怔地坐在门槛上,看着屋外,听着雨声,也听着路石林敲打棺木的劈啪声,想了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想。
末了,她忍不住回头看了路石林一眼,见路石林也在看她,不禁莞尔一笑,问道:“哥,你说我们会在这平乡一辈子吗?”
“不会!”路石林果断地应道,埋下头继续敲打着棺木。
“你怎么敢如此肯定?”雪锦忽的站起,走到了路石林的身旁,路石林说出来的那两个字虽然很轻,但对她而言却如同闪电霹雳,直接摄入了她的心魂,她终究是不想在平乡庸庸碌碌了却余生的!
路石林猛地抬起头来,笑了,笑容的幅度并不大,甚至还带着几分僵硬和扭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分外狰狞。他并未答话,只是那样看着雪锦,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熠熠生辉。
雪锦没来由地心头一紧,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长江大桥上,被那虎狼般的男子挟持着,最后堕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
他的秉性可是一头恶狼啊,她怎么能忘记呢?
“路石林,你究竟想怎样?”雪锦攥着拳头艰难地问道。
“哈?什么怎样?”路石林歪着脑袋,满脸不解,还张着嘴巴,憨态可掬。他居然在卖萌!恶狼居然也会卖萌?雪锦凌乱了,“哥,你还真是阿妈亲生的,一模一样!”
说罢,她也不等路石林反应,径直回了房间。那天,她辗转反侧直到凌晨才勉强合忄栲枧九镜纳音还在继续,而她早已分不清是雨声,还是路石林敲打棺木的声音。
第二天,棺材做好了,阿妈哭泣着将阿爸装入了棺中,兴许是由于天气寒冷的关系,阿爸的尸身并没有受到丝毫的损坏。
雨不知何时已然停歇,空气清新而凄冷,众人簇拥着将阿爸抬去了平乡坟山,葬了。碑牌早已刻好,写了尊考乔父之墓几个大字,用的金文篆体,雪锦也是问了路石林才识得。
要知道她很多繁体字都认不全呢,更别提古代篆体字了。在这个时代,她基本等于文盲。倒是路石林再一次让她大跌眼镜,那货竟然精通各种古代字体,还会刻碑!!
“你以前究竟是做什么的啊?”雪锦不止一次问过路石林,那货每次都粲然一笑,骄傲地应道,“写书的!”回答的语气和表情总是千篇一律,毫无变化,除此之外一概不说,雪锦无奈,只得作罢了。
丧葬仪式完毕后,众人皆散去了。唯有雪锦兄妹三人还守在阿爸的墓前,就连阿妈都去忙农活了,她似乎对阿爸一点儿感情都没有。
雪锦每每思及此,都觉得胸腔里堵着一口抑郁之气,难以抒发,胸闷气短,格外难受。阿妈对家人的态度实在反常,她怎么都想不通,再看路石林也是神秘兮兮的,藏了一肚子的秘密。
然而她虽懊恼,却也不好多言,只得先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了。
周礼严明,以孝为先,守灵最少要守够七七四十九天,通常都是由孝子来守的。家里现在也不缺米粮,路石林便担起了孝子的责任,雪锦和云绣只多待了一个时辰,便回家去了。
有了乡长的帮忙,许多人都送了芦苇来,竟是把后院都堆满了。值得一提的是很多芦苇都已经破好了篾片,省了雪锦不少力气。
但是十天内要编好五十张长席,且每张都要有绚烂的花纹,于雪锦而言还是很有难度的,纵使她每天不吃不喝不睡觉,那也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晚上没有灯,她也看不见啊!
诶?等等,在这种阴雨天里,平乡晚上应该伸手不见五指才对,路石林那货昨晚是怎么抹黑做棺材的?
雪锦忽的一皱眉,回忆起了昨天晚上的场景,她去睡觉的时候已近亥时了,屋里似乎还有光,她还能清楚地看得见路石林脸上诡异的笑容呢!这是何故?不应该啊!
难道……
一念至此,雪锦匆匆回到了中屋,开始里里外外搜索了起来,终于被她找到了几个可疑的小碗,那些碗里皆盛着某种膏状物体,还有一根草芯附着其上,燃烧的焦黑清晰可辨。
这碗里的分明是蜡烛啊!虽然形态和雪锦记忆中的蜡烛不尽相同,但是雪锦还是一眼就将它给认了出来。
“蜡烛,是蜡烛!路石林你贴咩就是个一声惊呼,又蹦又跳。
在平乡三四个月,她连油灯都没见过,每天晚上早早的就睡下了,见惯了绝对漆黑的夜晚,此刻突然又见蜡烛,就等于是重见光明啊!她能不激动吗?感动得都快要哭了好吗?
昨晚注意力全在路石林身上,才忘了这茬,幸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