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纷扬扬,眨眼铺白整个大地。
陈秀兰将轮椅高垫一层厚厚的毛毯,又在章九恭身上盖一袭羽绒棉被,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几乎只能露出两管鼻孔,用来呼吸。她左看右看,犹嫌不足,撑一把伞固定在椅子背上,遮罩在他头顶,这才满意地拍拍手,嘻说:“你这回也算‘运交华盖’,难怪都说俗人家这样命数不好。不如,咱们做一个约定:你呢,最迟在三天之内醒过来,要不然,我就把你头上的毛全部剃光,烧六点戒疤,替你改改运道,好不好?你不说话,我只当你默认哦!一言为定。”
她一边自说自话,一边弯腰擦干棉靴外皮上的水痕,心想:还好之前学过一门“点水跳”,这梁水渠的水,流速虽急,好在河面不宽,正适宜这种持续短时的轻功。如果她一人过河,说不定鞋面滴水不沾;半扛半拖另外一个,重心不平,脚底难免忽高忽低,幸好靴筒抱过小腿,这才没有进水。
一通超负荷雁行并点水跳,将她的体力消耗得七七八八。她不得不停下来歇歇脚,顺便等待那一群淡漠凉薄的队友过河领路——她会告诉别人,自己有些轻微路痴吗?按理,她完全可以不理会什么李凉庄、李暖庄,自己走自己的路。可是,一来,她想碰碰运气,会一会李母口中的李老舅;二来,即便不指望李老舅或者他的四个儿子,小章子的情况也急需一个稳静的环境安定下来。
所以,世事人情什么的,以后有机会再算。其实,换作是她,在那种情况下,也未必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向不亲不热的人伸出援手。这样正好,以后她明哲保身起来,心安理得。
一会儿工夫,河对岸渐渐出现杨明敏等人的身影,以及身后乌泱乌泱漫野的丧尸。相隔六七米,兼夹雪片遮眼,近视的陈秀兰看不细致几人脸上神色,不过想也知道肯定色彩斑斓,大概很意外,北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外,竟有这般滚滚的河水。
前面横亘奔腾的波涛,不知深浅;后面近逼汹涌的丧尸,穷凶极恶。几人很快做出抉择,先后纵身,“扑通扑通”下饺子似的,纷纷跃入冰冷刺骨的湍流。
陈秀兰轻笑一声,对章九恭说:“艾玛,我怎么越来越坏?看他们变成落汤冻鸡,原来浑身这样舒畅!”说话间,水里的人顺流冲出四五米远,她道声不好,忙抛出两条30米长的攀岩绳索,将绳子这头挂在河边的枯树干底,嘟囔说:“人都淹死,咱们怎么去李梁庄?我可真正仁至义尽,大家生死各安天命。”
较之丧尸,活人的先天优势在于他们懂得思考。比如,当人和丧尸同时落水,身不由己,随波逐流。这时如果有绳子从天而降,活人明白它是救命稻草,会奋不顾身拼死抓在手里,但是丧尸不会。
这就是为什么,一刻钟后,五个活人可以竭力爬上河岸,千百丧尸却被刷得无影无踪。
天寒地冻,从冰河中死里逃生的滋味如何,端看几人青白唇色、牙齿交磕、一个冷战接一个冷战、一句话都说不完整的样子,就知多么*!
杨明敏带着哭腔,哆哆嗦嗦祈求陈秀兰说:“兰儿,对不起,我们错了。我们也不想,当时没办法。你还有多少棉衣棉被?借我用一用,我冻僵了。这样下去,我会死的,真的会死的。”中间喷嚏连连,行状极惨。
三个男人好不到哪去,虽然没脸寻求帮助,却个个眼巴巴看她。身体最弱的小雨爆发出生命最强力量,逮住绳索*上岸,很快受不住严酷低温,索性昏厥过去。
陈秀兰深觉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到底不是事,看样子多半熬不住,于她有害无益,只得放下帐篷和几套冬衣。
她多么不甘心啊!想提条件吧,对方身上本就不多的物资经此一劫,彻底空无一物;想让对方此后各各依她n件事吧,思及这些人体性,临到关头,未必言出必行,白白费劲,今日就是好例。得,她干脆认栽。人嘛,谁还没有倒霉的时候?
一个多小时过去,众人收拾妥当,小雨也被摇醒,挣扎起身。虽然大家又冷又饿,又忧又怕,终究摆脱性命之危,言辞切切向陈秀兰道谢不迭。
“谁叫我圣母呢!圣母就圣母,随它。”陈秀兰推着围成蚕蛹的章九恭,行至三条岔路路口,细细打量前方,状似随口一问:“前面怎么走?”
杨明敏凑上来挽她,被她躲开,讪讪一会儿,很快恢复常色说:“我跟韩刚打探过,走中间这条。一会儿还有岔路,再走左边,再走中间,再走右边、右边、中间、左边、中间,到头就是李梁庄。大体顺序依次为中左中右右中左中,没错!”
陈秀兰很懵懂,不过暗暗记下“中左中右右中左中”八字,熟读诵牢。
小雨立刻发现规律,“咦”一声说:“这八个字是对称的。”
高放方向感比较好,他反复临摹,皱眉说:“照这样走,没准儿转一个螺旋。比例相合的话,还会返回原点。”
杨明修问杨明敏:“你没记错?或者,你回想他说话的样子,不是骗你?”
杨明敏“噗嗤”一笑,随即揉一揉僵冷的面颊,摇头说:“绝对没错。这个地方,以后神秘难测不假,的确是所有人心中向往的圣地。现在可没什么出奇,又不是见不得人,他至于骗我?放心吧,就这样走,管保错不了。”
小雨脸色极差,弱弱地建议:“那我们走吧。到了地方,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