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虽未到寒冬季节,但深秋的季节也着实刺骨。
花落晚这一跪便就是三个时辰之久,洛妃好似是故意要这么做一般,在寝宫正殿宴请穆王。
殿内一片歌舞升平,而殿外天色却已渐渐暗下来。
花落晚早上起来便未曾吃任何食物,这会儿正觉饥肠辘辘,便就见唐御卿端着一盘糕点走了出来。
他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却是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道:“起来!旒”
花落晚微微抬眸,却是低声笑道:“里面那位贵妃娘娘气消了?”
听见她这般随意的话,唐御卿也不知自己是在气什么,直觉花落晚并非是因为怕洛衣生气才这般主动认错。
可是,他终究不愿意去想心底那呼之欲出的答案浓。
见唐御卿不说话,花落晚自是明白他的意思,想来洛妃根本就没有打算让她起来。
她佯装无事地笑道:“你进去吧,我没事。”
她越是这样说,唐御卿便越是觉得不安。已经整整三个时辰了,怎么可能会没事?也亏得她能坚持下来。
“落晚,我派人送你回去,皇上与贵妃那我自有交代!”一想到她这般坚持地跪在这里是为了谁,唐御卿便觉得胸腔好似有一团无名之火,他低喝一声,就要拉她起身。
然而,花落晚却是漠然避开他的手,低声道:“你要如何交代?替我跪在这里吗?”
闻言,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薄唇紧抿,却是突然说道:“是不是只要我替你跪在这里,你便就会起来?”
花落晚神情一窒,茫然地抬眸望他,便就见他赫然跪倒在她身旁,面色一派清冷,却如是说道:“这样你是否愿意起身了?”
他做的这般决绝,着实让花落晚震撼当场,她睁大眼睛望着他,唇瓣微张,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感动?震惊?
她只觉心中好似暖流划过。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是如今唐御卿却是为她而跪,便是说不出的震撼。
可是,便也就在这样的时候,脑海中硬生生闪过威远镖局,他与那陌生女子缠绵欢爱的场景。
花落晚只觉心中一痛,她垂眸,却是低声问他:“倘若我不是花落晚,你可还会喜欢我?可还会这般待我?”
她这话问得奇怪,唐御卿自是没有想那么多,他握住她的手,唇角微微掀起一抹弧度,神情无比坚定地告诉她:“傻瓜,你怎会不是花落晚?你若不是她,那你又能是谁?”
她其实是想问他,当日在威远镖局里的那个女子是谁?想要问他,他们相识的这一年里他从不碰她,是否也是因为那女子?
可是,她终究还是害怕,这样的话便就再也问不出口。
便是听到他这般坚定地同她说这番话,她便就已经满足。
朝着他微微露出一抹笑靥,她好似将这么多天来累积的压抑尽数散开来一般,笑得这般洒脱。
而这一幕,却赫然被已经站在殿门口许久的赫连夜所看到。
他眸色微眯,清俊的脸上不显丝毫温和之意,目光更犹如一把利刃般直直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衣袖下的手狠狠握拳,露出泛白的骨节。
而后,他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回到那依旧歌舞升平的大殿之上。
洛妃眉眼带笑,却是尤为惊讶道:“穆王殿下方才不是说有些困乏,想要早些回去歇息么?怎得这么快又回来了?”
赫连夜面色冷凝,却是抬眸望着龙珏,一字一句道:“皇上想要与我曜日国联盟的事情本王答应了。”
“当真?”龙珏眸色一亮。与月国僵持已久,若是能有曜日国相助,覆灭月国简直易如反掌。
赫连夜唇角微扬,眸中好似溢满邪气,张狂恣意。
他说:“不过我有一条件!”
“但说无妨。”只要他能答应,任何条件他都会答应。
便就听赫连夜沉声说道:“我要花落晚!”
大殿里,歌舞早已停下,便就是这几个字,在寂寥的大殿中异常清晰。
他面色坚定,眸中似有怒火,更有着嗜杀的决绝。
龙珏眉头微蹙,略显犹豫:“可是……花落晚已是唐御卿的未婚妻,恐怕……”
“皇上!”坐在皇帝身旁的洛妃闻言立刻将他打断,伏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便就见龙珏原本犹豫不决的眸子突的明朗起来,他唇角一勾,赫然道:“好,朕答应你!待月国城破之时,便是你娶花落晚为妻之日!”
“大诃国君一言九鼎,我信你!”他眸色清明,低低说道,“如此,我可以带我的准王妃回去了么?”
“自然!”龙珏微笑颔首,而后道,“来人,传唐御卿进来见朕!”
赫连夜垂下眸子,那原本悬着的心突的落定。
他知晓自己这一招走得太险,如此做无疑是将花落晚推到刀尖之上。
月国国破……只怕也就是他或花落晚丧命之时。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绝不容忍她继续沉沦在别人的怀抱里,再也不能眼睁睁瞧着她一度爱上他人!
走出大殿之时,他与唐御卿擦肩而过。
赫连夜冷冷瞧了他一眼,唇边泛起一抹轻嘲。
唐御卿,不论你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不论你这盘棋要如何下,花落晚这颗棋子,他也要彻底拿下!
步出大殿之时,天色已尽黑,夜风袭来,透着蚀骨寒意。
花落晚低垂的眸中赫然出现一双雪白色的长靴,白得不染纤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