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沧泓身子一震,倏地转头,眸中燃起丝丝热切:“你是指……什么事?”
“让北宏和璃国,相安无事,至少,在你有生之年内。”
“这件事,我们以前讨论过,”傅沧泓想了想,缓声言道,“只要他们不寻北宏麻烦,我自不会对璃国如何。”
“那么,”夜璃歌也直起身子,定定地望进他的眼底,“你老实告诉我,有没有想过,一统天下?”
“想过。”傅沧泓诚实地答道,“不过,倘若有了你,我可以偏安一隅!”
这,算是交易吗?
“歌儿,你是这天底下,唯一能够牵制他的利器……”父亲的话,再度在耳边响起,重重地撕扯着夜璃歌的心。
偏安一隅?
或者,弃了家,弃了国,去做他的皇后,呆在北宏安静地度过一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能吗?
可能吗?
如此可以改变《命告》的预言吗?
她相信他的真心,也相信他此时所言句句是实,但心中总有种恐惧,难以言明的恐惧——仿佛他们两个就算真在一起,仍然难阻止某些事实的发生。
“你又动摇了?”
“不是,”夜璃歌垂下眼眸,“我只是在想,倘若要离开,应该怎么做。”
“你想到办法了?”
“倒是有一个。”夜璃歌再次抬头,双瞳清莹得能照彻人心,“就是,我死。”
乍闻此二字,傅沧泓蓦地睁大双眼,脑海里不禁晃过上次她中了碎心掌后的事,心下顿时一片恐慌,不由伸手握住她的纤掌。
“算了,”半晌过后,男子痛苦地摇头,“这件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夜璃歌心中先是一阵甜蜜,继而便生出无限的愁怅——这个男人,果然是爱她的,正因为爱她,所以并不愿她冒任何风险,哪怕只是诈死。
但她不知道,傅沧泓之所以千般不愿地选择等待,更多地,是因为镜荒山人那番语重心长的叮嘱:
“其一,须去恶念,存仁心;其二,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其三,要等待,要忍耐,要始终如一。”
为了她,他愿意等,愿意忍,因为值得,更因为这份感情来之不易。
“沧泓,”面对他的隐忍和坚持,夜璃歌也不禁动了情,“我不会负你!从今尔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绝不会负你!”
“是么?”傅沧泓的反应却显得淡然,甚至隐隐有些沧桑之感——璃歌,我信得过你,却信不过这滚滚红尘人事纷纭,更信不过命……
为什么?
从爱上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有种山高水阔,情缘难续的痛楚和悲凉?
那是一种并不压于深宫倾轧的悲凉,是一种好花难常开,好景难常在的悲凉,纵使你时时刻刻在我身旁,我都觉得难以把握的悲凉,更何况是现在这种厮缠不清的局面……
你有你的璃国,我有我的北宏,或许这两座江山,便是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屏障,纵使我胁生双翼,也还是飞不过这其间的千沟万壑……
不忍见他如此落寞,夜璃歌不禁倾身上前,展臂紧紧将他抱住,心中有个声音在千百次地喊——沧泓,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未来还很漫长,我们一定能等到转机,我们一定能得到上天的眷顾。
仰头看着苍天,傅沧泓眼底泛起丝泪光,却依然竭力克制住自己满心的失落,也抬手拥住了她——既然暂时不能天长地久,那么至少让此刻温暖完美吧。
当启明星升起来的时候,两人终于分开。
和从前很多次一样,他得回北宏,而她,也会回到属于她的地方,他们还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他们还是相隔千里之遥。
重重复重重,行行复行行。
与君暂别离,记取此中情。
不曾想铁血钢骨的他们,竟然也有这般儿女情长之时。
“你回去之后,要如何面对安阳涪顼?”他终是忍不住,把捱在心中的话说出了口。
“敬而远之,总行了吧?”夜璃歌翘翘唇,有心想逗他笑。
可傅沧泓却没有笑,他也实在笑不出来。
“安阳涪顼如今住进摄政王府,只怕炎京中的舆论……”
夜璃歌也收了笑,她总算体悟到,他的苦心和苦意了。
“还有宫中那位董皇后,”傅沧泓满眸已忧心忡忡,“金瑞的南宫世家……虞国的杨之奇……”
“不要担心这些,”夜璃歌心下也不禁烦乱起来,抬手揉揉他纠结的眉头,“我会应付的,你只要专心治理北宏便好。”
“如果可以,我真想像在牧城时那样,化妆成无名小卒,时刻守在你的身边……”
“呃……”夜璃歌强颜欢笑,“那岂不是太委屈你了?”
眼珠子一转,她却忽然有了主意:“或者,可以由我化妆,潜行去北宏?”
傅沧泓双眸一亮——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两人都不禁兴奋起来,感觉像是黑暗的前路之上,亮起一盏灯。
“那你什么时候动身?”
“看把你急得。”夜璃歌抬手点点他的鼻子,“我总得回去安排一下,和父亲打个招呼,再有,你那个孪生弟弟,还在王府中呢。”
提到傅沧骜,傅沧泓的面色又一次垮了下来——来这里“幽会”之前,他多多少少已经从伏幽那里听得些风声,心中自然很不高兴。
瞅瞅他的面色,夜璃歌心中闷笑,却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