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儿。”女子走到他跟前,蹲下身子,定定地瞧着他,“不开心?”
“嗯。”傅延祈点点头,小嘴一撇,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父皇不理我,母后也不理我,祈儿好可怜……”
张开双臂,纪飞烟把他抱进怀中,贴着他的耳际轻轻地道:“傻祈儿,父皇最近心情不好,你要多体谅体谅他,明白吗?”
“父皇……为什么心情不好?是因为母后吗?”
纪飞烟轻轻地叹口气,其实,她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夜璃歌总是莫明其妙地失踪——她明明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会牵系着傅沧泓的情绪,甚至是更多的变数,可她始终那样任性……
“祈儿,别怪你父皇,好好地陪着他,让他感觉到你的存在。”
“这样就可以了吗?”小延祈揉揉自己的双眼。
“嗯。”纪飞烟爱怜地摸摸他的小脑袋瓜子。
“母亲,你,你最近开心吗?”
“只要祈儿开心,母亲就开心。”
“祈儿会很开心很开心的。”傅延祈终于弯起两只眼睛,活泼地笑了。
看着这样的他,纪飞烟心中顿时充满疼爱,忍不住捧起他的小脸,重重地亲了两下。
浓浓的亲情,终于消解了小延祈心中的不快,使得他可以带着一颗洒满阳光的心,重新回到父亲身边,安慰他的落寞。
傅沧泓,你真地应该看看,应该好好看看,这世间爱你的人,从来不只夜璃歌一个。
……
“想不到,吴铠那家伙,真是个信守承诺之人。”南宫墨端坐于龙椅中,整个人已经恢复了几许元气。
“皇上,臣妾有个建议,只是说了,皇上只怕会不开心。”
“你且说来。”
“臣妾请皇上,委曲求全,一面与吴铠佯装议和,一面寻隙离开宋京。”
“什么?!”南宫墨霍地瞪大双眼,“你要朕离开宋京?”
“对,”萧絮儿神色坦荡地看着他,没有半丝迟疑,“眼下宋京城人心动荡,迟早必破,难道皇上,非要等到众叛亲离,让那些虎视眈眈者,捧着皇上的人头,去献给吴铠吗?”
南宫墨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萧絮儿深吸一口气,方才不疾不徐地道:“再观宋京城外,天大地大,有的是好山好河,凭皇上的本事,难道还不足以另寻一方安身之所,东山再起吗?”
南宫墨摸着下颔,沉默良久方抬头,一字一句地道:“好,朕答应你。”
……
“和谈?”吴铠看看手中的纸笺,再看看站在案前的金瑞来使。
“正是。”对方一双倒三角眼,长相并无甚出奇处,眉宇间甚至浮动着一团晦气,“我家皇上说了,愿在一个月内,理清城内各项事物,安排人员,拟好章程,与将军和谈。”
“好,本帅答应你。”
出乎意料,吴铠竟一口允诺,金瑞来使万料不到,事情竟然如此顺利,眼里划过一道亮光,冲吴铠抱拳施礼后离去。
“将军,属下不明白……”旁边立即有人站出来说话。
吴铠摆手将他止住:“一切听本帅号令,其他的事,不必过问。”
那将领张张嘴,只好退了下去。
三天后的夜里,一辆小马车驶出宋京城角门,沿着官道一路飞奔,哪晓得才驶出五十余里地,前方的丛林里忽然杀出支军队,截断去路。
马车停了下来,双方久久地对峙着,一时谁都没有动弹。
“金瑞帝君,请下车吧。”许久,吴铠将长戟往地上一顿,沉声言道。
又过了片刻,车帘一掀,从内里走出一人,用宽大的黑色披风罩着整个身子。
“你——”
披风掀开,露出一张清秀妍丽的脸。
吴铠霍地瞪大双眼,一股受到羞辱的感觉立时涌上心头,右手倏地握紧枪柄。
“将军,这——”
“走。”吴铠一声低啸,调转马头,后面一名弓箭手却拉弓上弦,对准女子的胸口。
“停下!”吴铠一声低喝。
“将军,这女人分明是南宫墨的同伙,为什么不能杀她?”
吴铠冷冷一眼扫过去,一拍马背,纵绺前行,那弓箭手盯着女子看了半晌,终究是收起弓箭,转身离去。
萧絮儿双眸沉黑,静立于夜色中,有如一尊玉像——名将,果然是名将,难怪他率百万大军攻入金瑞,尽然极少遭到普通百姓的反抗。
默然良久,萧絮儿方才登上马车,驶入黑暗中。
几道人影从草丛里跳起,远远地跟着,可是,他们直跟到一条波涛汹涌的河边,也依然没有任何发现,只看到那女人从马车里走出,解下身上的披风,任长发在夜色里飞扬开来,她步态优雅而从容,走到江边立定,先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夜空,然后张开双臂,像一只轻盈盈的鸟儿般,翩然飞向空中,又蓦地落下……
跟踪而至的黑影们倏地站直身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是根本不愿相信眼前这一幕。
是啊,有谁愿意相信呢?
有谁肯相信呢?
那样一个花样韶华的女子,竟然可以为了她的帝王,慷慨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