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将军。”
待传讯之人离去,杨之奇出了房门,在庭院间来回踱着步子,脑海里不断闪过很多画面——牧州城、炎京、宏都,那个女人似乎始终稳稳地操控着所有的一切,没有人能够瞧得清,她那看似风轻云淡的每一着每一落之间,到底布下的什么棋。
布棋?
杨之奇的心神忽然一震——是要布什么棋呢?
如此让人琢磨不透?
他忽然间呼吸紧促起来,甚至感觉仿佛有一张网,正在天空间徐徐张开,渐至清晰。
“不好!”他不由得大叫——那个女人在耍花招,想用她表面的温柔,迷惑所有的人,甚至包括,她的夫君!
疾步返冲回屋中,杨之奇开始伏案疾书。
……
“母后,你怎么不说话?”傅延祈拿起夜璃歌的手,轻轻地摇着。
“祈儿乖,”夜璃歌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祈儿想听母后说什么?”
“嗯,母后可以给祈儿讲故事吗?”
“祈儿想听什么样的故事?”
“什么故事都可以,只要是母后讲的。”
“那,母后给祈儿讲一个,三只斧子的故事吧。”
“三只斧子?”傅延祈眨眨眼,“那是什么?”
“你仔细听就是了。”夜璃歌说着,开始一字一句讲那个故事,那个很多人都听过的故事——有个砍柴的柴夫掉了把斧子在河里,他捞啊捞啊总捞不着,后来出现了个白胡子老头,白胡子老头先捞出来一把金斧子,柴夫说不是他的,第二次再捞出来一把银斧子,柴夫依然说不是他的,第三次捞出来一把铜斧子,柴夫仍然说,不是他的,最后白胡子老头捞上来一把锈迹斑斑的铁斧子,柴夫终于笑着说,这把斧子才是我的,白胡子老头儿这才现了原形,夸赞柴夫诚实,日后定有福报。
故事讲完了,夜璃歌看着瞪大双眼的傅延祈,唇角微微向上翘起:“好听吗?”
“好听。”傅延祈连连点头,两只小手托着腮帮,黑曜石般的眼珠不住转动。
“那么,祈儿告诉母后,那个柴夫是不是很傻?”
“不,”傅延祈摇头,“他是一个诚实的好人,祈儿将来长大了,也要做个诚实的好人。”
夜璃歌笑了,宠溺地拍拍他的头。
“果然是好故事。”傅沧泓的声音蓦然响起,“祈儿,父皇也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父皇,你也会讲故事?”小延祈眼里顿时满是惊喜。
“你这是小看父皇吗?”傅沧泓抬手摸摸下巴上的胡茬,佯怒地瞪了小延祈一眼,开始讲述,“从前有个人叫愚公,他家的房子前,有两座大山,一座叫王屋,一座叫太行,因为有这两座大山挡道,使得村民们每次出山,都要绕好远好远的道,十分地不方便,于是愚公决定搬山,有个叫智叟的人听见了,嘲讽愚公不自量力,愚公根本不加理睬,仍然带着自己的儿子、孙子开始搬山,他们把挖出来的石块、泥巴,一筐筐地运到东海去,倒进海里,可日子一天天过去,两座山似乎还是那么高,那么大,旁边的人忍不住了,都纷纷聒噪起来,愚公不为所动,说,就算我这辈子搬不动,就让儿子搬,儿子们搬不完,就让孙子搬,一代一代继续下去,总有一天,这两座山都会被搬走的,后来,天上的神仙知道了这件事,十分感动,于是就派了两个大力士下来,把王屋和太行都搬走了。”
小延祈听得津津有味,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
“祈儿,”傅沧泓亲昵地摸摸他的头,“你说说看,这个智叟和愚公,到底谁蠢,谁聪明呢?”
傅延祈久久不语。
“故事今天就讲到这儿,时辰也晚了,先回去睡觉吧。”
“谢父皇,谢母后,儿臣告退。”小延祈站起来,朝着两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然后才侧着身子退出。
“愚公移山?”夜璃歌抬眸看着傅沧泓,“想不到,你竟然有这样的胸襟。”
“怎么?很吃惊?”
“是有那么一点点意外。”
“人都是会成长的嘛。”傅沧泓抬手刮刮她的脸蛋,“再说,我有这么一个聪慧过人的老婆,再傻能傻到哪里去?”
“你不傻,也不笨,”夜璃歌抬眸瞪他,“只是该把你的聪明,用到朝堂上去。”
傅沧泓止了笑,然后无比郑重地道:“朝堂上的事,我绝不会耽搁,但是你,永远都是我心头最重要的。”
夜璃歌下剩的话悉数咽了回去。
还能说什么呢?还可以说什么呢,世间有哪一个女子,拒绝得了这样的痴情?
“沧泓,我有件事……”
傅沧泓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其实这一刻,他已经期待了很久,等她说出心里的话,等她告诉他真相。
“乒乒乓乓——”恰在此时,一阵刀剑交鸣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两人齐齐一惊,然后转头,夜璃歌正要起身,却被傅沧泓一把摁住:“你就呆在这儿,别乱动,我去瞧瞧。”
“沧——”夜璃歌的喊声尚未出口,那男人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