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墨?”傅沧泓略一思忖,有板有眼地道,“年二十七岁,已婚,现有妃嫔十人,三子两女,后位空缺……”
“谁要听这些?”夜璃歌忍不住轻嗔,“说重点。”
“什么是重点?”
“就是他的才能、谋略,以及……”
“野心?”
“对。”
“表面上看,此人平庸无奇,然而内地里却动了不少手脚,据说他建立了一个庞大的谋士集团,里面汇聚了天承大陆所有高智慧的人,帮助他筹划,如何巩固权势,如何问鼎天下,如何在他国内制造矛盾和纷争。”
“如此说来,他岂不是又一个杨之奇?”
“不,”傅沧泓收敛笑意,无比认真地道,“他比杨之奇更可怕。”
“为什么?”
“感觉。”傅沧泓黑眸眯起,一丝锐光从眼底掠过——一谈起这些事,他就会露出本来面目——那是一种在权谋纷争中,长年累月养出来的犀利,能够帮助他撇去事物表层的外象,紧紧抓住其内质。
看着这样的他,夜璃歌不由皱起眉头,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脸颊。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傅沧泓随即收起眼中的冰冷,恢复温情:“如果你怀疑,章定宫中的变动跟他有关,倒也不无道理。”
“嗯。”夜璃歌点头,“我正是忧虑这一层,想来爹爹也有所注意,只是此刻他身在局中,而安阳涪顼又并非明智之主,只怕会被他人利用。”
“并非明智之主?”一听这话,傅沧泓顿时乐了,笑得跟个傻瓜似的。
“高兴了吧?”夜璃歌拿眼瞪他,“也不是不明智,此时他若感受外界压力,并不那么扛得住,稍不留神,就会落入他人圈套。”
“不是还有个董太后么?”
“董太后?”夜璃歌不禁摇摇头,“若父亲有难,她只会落井下石,绝不会出手相帮。”
“为什么?”
“因为,她一直想让安阳涪顼,自己完全地控制璃国的军政、财政大权,而父亲,无疑是横亘在安阳涪顼面前的障碍。”
“可也是防护墙啊。”
夜璃歌再次摇摇头,站起身来:“在她眼里,安阳涪顼已经长大了,翅膀已经足够硬,可以抛开夜家,独立存在了,所以,过河拆桥的事……只怕在所难免……”
夜璃歌说着,嗓音不由低沉下去,情绪变得有些伤感。
看着这样的她,傅沧泓眼中不由闪过丝疼惜,随即上前,轻轻将她拥住:“也许是你想太多……事情并不会这么坏……”
“谢谢。”夜璃歌非常诚挚地道,“爹爹的事,让你烦心了。”
“怎么会呢,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愿意。”
“甜言蜜语?”
“算是吧。”
夜风吹散他们的呢喃细语,四周的花草,都不禁偷笑着弯下腰去,为他们之间的脉脉温存而红了脸。
……
炎京。
“不吃!拿走!统统都拿走!”
但听得“哗啦啦”一阵响,无数的杯子碟子砸落于地,甚至有一只瓷碟飞出门来,“啪”地落到地上,跌得粉碎。
候田扎煞着两只手,在殿门外走来走去,额头上满是冷汗,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华盖高竖的凤辇,缓缓自御道上而来。
“拜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候田赶紧跪伏于地,口中颤颤地道。
凤辇行至他跟前,稍停,董太后犀利的眸光从他脑顶上扫过:“蠢奴才!做事不合主子心意,就该着力打死!”
“是!是!奴才知错!奴才知错!”候田连连叩头,脑门儿上全是冷汗。
掩袖咳嗽一声,董太后拍拍轿栏,凤辇落下,孙贵赶紧着弓下腰,让董太后踩着他的后背,踏落地面,这才直起身,搀着董太后走进德昭宫。
安阳涪顼仰面躺在榻上,不束发,不整衣,形容拉沓而憔悴,下巴上满是青色的胡茬。
董太后看了,又是气又是心痛,上前一把将他拉起来:“你这是在做什么?”
安阳涪顼双眼紧闭,有气无力地道:“母后,别理我,我心里难受,很难受……”
“又是为了那个祸害精?”
“什么祸害精?”安阳涪顼顿时跳了起来,眸中蹿起两簇怒火,“她不是——”
董太后冷哼:“这会儿有精神了?看来她还真是你的心头肉,碰一碰就痛。”
“母后……”安阳涪顼再次无力地垂下头去,“别这样说我,好吗?我真地很难受……”
“你再难受有什么用?”董太后说着,眼中闪过丝狠光,“你还是放不下她,是不是?”
安阳涪顼一怔。
董太后转过身,目光看向右边一架檀木屏风:“前日撤了夜天诤的职,撤得好!——这事,交给母后来办,母后一定让那夜璃歌,乖乖回到你身旁!”
“母后?”
“好好做你的皇帝,别的不用多问。”董太后口吻严厉,“难道,你想让上一次的事再次发生?你想看到傅沧泓的大军横扫璃国,如入无人之境?”
安阳涪顼浑身一颤,忽然就不言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