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没有。
他的五官极其平淡,却从骨子里散发出一股,让人看了之后过目难忘的气质。
言语难以形容的气质。
“跟我走吧。”
突如其来,冰寒刺骨的四个字,让夜璃歌猛然一震,静魄术随之顿破。
第一次。
平生第一次,她在高度警戒的情况下,仍然被人攻破了心防。
男子淡淡地笑了,紫红色的长发飞扬开来,悬浮在空中,给他整个人凭添了一股魅惑至极的气息:“世界在你眼里,是什么?”
仿佛一股热流冲上来,死死梗住喉咙,让夜璃歌作不得声。
“你看清了所有的一切,却不知该何去何从,既如此,不如离去,不如归去,不如——忘却。”
离去?归去?忘却?
宛若数道电光从空中劈落,砸开心中某一块凝固了很久的混沌,她不禁启唇,嗓音微哑地道:“你——是谁?”
“浮尘。”
“浮尘?!”
“是,”男子又一笑,竖起一只手放在胸前,指尖一点绿影破出,瞬间长成一条长长的藤蔓,一圈圈旋上他的腰身,“人生匆匆数十载,只若白驹过隙,浮梦一场,你又何须执著,一定要得到什么?”
夜璃歌本是天分极高之人,听了这话,只感觉仿若有一只手,拂去眼前一层朦胧轻纱,让她看到了——人生前二十二载,所经历的一切——
男子的话音犹在继续:“你自见到《命告》的那一刻起,便知璃国终将覆灭的命运,可是你却存着一丝贪念,拼命地壮大自己,力图改变——这或许是爱,然而爱是什么?也不过是一丝执念,不管你怎么做,璃国会亡,诸国会亡,纵然今后为某个强大的帝王所统治,也,终究会亡——兴亡更替,乃是千古不变的定数,你,凭什么觉得,依靠自己的能力,或者干脆杀死自己,能够阻止一切发生?”
夜璃歌浑身上下大汗淋漓,丹田内血气翻涌,继而双目赤张,袍袖鼓荡。
“不对!”她蓦地大声喝道,“能够改变的!一定可以改变的!”
她这样激烈的情绪,却让那自谓“浮尘”的男子微微一怔。
不愧是炎京凤凰!
倘若是普通人,进了他这幻心阵,早已失去自我意志,任他主宰,可是,她心中那一丝执念,却已经植得那样深!
不,不仅仅是一股执念,而是很多股由一颗火种,而衍生出的执念。
那颗火种,叫作——爱。
爱生命,爱自己,爱璃国,也爱——傅沧泓。
此爱不灭,执念难消。
,不复存在。
他能断她七情,灭她六欲,强行封掉她所有的意识,唯独灭不去她掩藏在无限冰冷之下的,那一缕热望。
世人皆道,夜璃歌无情无心,冷若冰霜,出手狠绝,毫不留情,却只有那些最勇敢,心思也最纯净的人,才能看到她封闭在重重堡垒之中,那个真实的自己。
若说八岁以前,她和这世间任何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儿,并无任何不同,可自当她看到《命告》的那一刻起,整个世界便在她眼中逆转。
面对终极的结果,她是绝望的,绝望得甚至想杀了自己——祸世红颜,殃及父母家国,纵然天生倾国倾城之容,聪慧绝顶俊秀拔伦,但,那又如何?
生与死的挣扎,爱与恨的磋磨,让她学会在生命最热烈的辰光中,便封灵锁识,从此,世间人只看见一个冷若冰霜,清傲绝伦的夜璃歌,却再也体会不到,她半丝的喜怒哀乐。
即使是最“了解”她的父亲,也无法再走近她内心深处。
她本以为,只要这样,那个人便再也不能,从茫茫世间三千众中,将她识出辨出。
可是命运的强大,往往超乎每一个人的意料,即使,是夜璃歌,是傅沧骜,是每一个自诩强大的人。
该来的一切,终将到来。
不同的是,她想不到他的执念,竟然能比她更深。
一见夜璃歌,误终身。
而他所误的,何止是终身!
他连江山社稷都给忘了,教她如何能弃之不顾?
浮尘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作为一个旁观者,他能清晰地看见她心中那一方惨烈的厮杀——一方是情感,另一方是理智,一方是家国,另一方是私情,一方是强大的天命,而另一方,则是她与生俱来的天性。
她生来拥有强烈的感情,爱恨鲜明,却不得不因为世间种种,而穿上一件冰冷而厚重的战甲,手执绝世利刃,和一切胆敢伤害璃国的人为敌,哪怕是她最爱的人,哪怕是所谓的“命运”。
可是另一面,她也时常觉得恐惧,恐惧于自己真正看到的一切,恐惧于那份情感对她的“软化”与“消磨”。
没有人懂得,这世间男女,无论如何相爱,在离彼此越近的时候,也是放弃“自己”越多的时候,你的情感,你的喜怒哀乐,不得不受到另一方巨大的干扰与限制,当你们最相爱的时候,也是你们比较完整,由“两个人”变成“一个人”的时候。
每一对相爱的情侣,都希望达到“情意交融”的境界,可是对夜璃歌而言,那样的结局,只有一个——她,不再是炎京的凤凰,璃国的希望,而只是他的妻子。
《命告》说,凤凰死,天下崩,赤地千里,血染江河……
她至今未能悟透。
只是一种奇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