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经历了一场残忍的大梦,醒来之后虽神志清楚,然而,满眼却尽是凄凉,想到自己来这里的初衷,邵柯梵嘴角露出艰涩的笑,难道,这是他进入地狱必经的第一重劫难吗?是不是渡过了之后,以后再来,便不再痛了?
他运功调息一番,恢复了不少体力,看着满地的零双花,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这才向着石门所在的方位走去。
再经过一段曲曲折折的石板路,上次使用冥眼看到的图景呈现在眼前:偌大的空间顶部垂下无数钟乳石,偶尔滴下几颗冰凉的水珠,落到白雾缭绕的下方消隐不见,中部一座轻巧的浮桥静止不动,附近无数柱峰探出,低矮的树木攀附其上,绿意绰约,别有一番韵味。
邵柯梵眯着眼睛欣赏一番,忽然想起她与那人一定在这个地方依偎着观景,心下一沉,不愿再看,飞踏过浮桥,来到石门附近。
石门正中入眼的是金黄色的通狱凹符,上面画着繁复的图案,文字弯曲似游动的蝌蚪,诡异阴森,这符印仿佛是铁制成的,熔进了石门中。重烛在符上施了法术,凡人中只有开了冥眼者才能看到,自古以来,开冥眼的凡人除了习奇能异术者,便只有苍腾国君一人,这不仅仅需要法师道法高超,还要求被开冥眼的人拥有极高的武学修为和强大的意志,不然,即使勉强开了冥眼,也会因耗尽脑念力而亡。
邵柯梵从怀中掏出通狱凸符,嵌合着凹陷部位贴了上去,顿时金光大盛,笼罩了偌大一方空间,厚重的石门虽紧贴着地面,却是无声无息地打开,待开到仅容一人进入缝时,又向着洞壁闭合,邵柯梵迅速闪身进去,与此同时,金光忽收,石门紧闭,洞内恢复了一贯的清明。
入眼尽是一片漆黑,颜色比之那夜积聚在忆薇殿上方的恶灵要深得多,不知究竟有多浓稠,仿佛一个黑色的胃,能够将宇宙间万物消化吸收殆尽,时间在这里也似乎静止了,感受不到丝毫流淌。
邵柯梵的瞳孔和浑身的肌肤收缩到了最紧,耳朵敏捷地辩听着一切可能的声息,可捕捉灵异鬼怪身影的冥眼环顾四周,手暗暗握紧了雪麟刀,确认安全后,方才移步向前。
在这里等于失明,看不清路途在何处,他先伸出一只脚去,入脚点仿佛被虚无之气托住,没有实路,人却不会摔落,左右前试探了几步,竟发现踏在一个托人的层面上,那似乎是被注入了力量的僵化气体。
邵柯梵微微动容,心下一动,拔出雪麟剑来,清淡却凌厉的红色光芒一闪,照亮了十丈之内的空间,在边缘处向外逐渐稀薄,然而,只见光芒,不见它物,就连垂头看脚下亦是虚无一片,与其他方位并无二致。这便跟漆黑没有什么区别,还可能会引起异物的警觉,邵柯梵插剑入鞘,施展身形朝前方飞去。
方才之所以试探有无路途,是看看入地狱有无专门的指引方向,在意外降临时有无落脚点,现在看来,只要向前便一定能够抵达,后一个问题也不用担忧,况且凡人入地狱的方式与灵异鬼怪不一样,再从重烛口中得知历来开了冥眼的凡人只有他一个,那扇石门不知尘封了多少历史了,地狱应该不易发觉,但他的身心仍时刻处于戒备状态,提防随时可能到来的不测。
绝彻手一颤,微观之镜追逐那人开启石门之后,便再不见他的身影,仿佛一片羽毛飘入了夜间,无论他怎样追逐也无济于事,终于有些失望地撤了微观冥镜,待过一段时间再加观察。
邵柯梵,你果然来了!呵!百年之后,不投胎,不转世,争夺地狱统治大权,不生不灭,再不为人,端的是一个誓言铿锵,端的是深情无绝衰,你以为,地狱是那么好闯的?本尊是那么好灭的?死一次容易,再死一次片却难上加难,就凭这一点,处的便不是同一个位置。
阴桀桀的笑声在腹腔中不断回荡,僵冷的眸子泛起残忍和期待的神色,然而,却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沉痛。
邵柯梵施展隐身术离宫时,所经所做的一切,他尽收眼底,特别是零双花那一个桥段,他俯身扑打床面时,满床的零双花似对对粉蝶,或双双展翅飞舞,或共同零落做泥,无论是各种情景,皆相依相伴,不离不弃。
目睹仇人悲痛欲绝的模样,本该暂解心头之恨的他那时却无法嘲笑,只觉得点缀了洞室的零双花亦伤到了他自己,看那花朵半干枯了的状态,当是简歆几天前才从苍腾王宫烟渺苑带出的罢,均匀地铺了两床,留下满洞冷香。
她如此思念姓秦的,那三年间是何等的缱绻情深?不过,姓秦的已经被打入炼狱火城,与在人世时的妻子每日相对,互诉衷肠,俨然鹣蝶情深,与她,怕是离得越来越远了。他心中升腾起一种快感,与之前的情绪混杂起来,五味杂陈。
他虽身死,却活得如同活人那般,恨与欲丝毫不减,闭关三年,虽一如既往地漠然,然并未习得了却尘世事的淡然,却是更深沉内敛地将一切压抑在心底,随时准备借用地狱的法度,了结恩怨私仇。
邵柯梵约莫着飞了一个小时,眼前终于出现一片明亮的光线,璀璨得刺眼,并没有混沌的过渡带,黑色边缘处的白光已是大盛,他在接近白光时身形略顿了一下,确定有任何危险方才穿进去,身体甫一没入光线,静止的光线似被搅动,以他为中心旋转起来,他被裹携着飞快前进,加上正施展武功,速度迅捷了许多,仿佛被推着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