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忆心歌坊还没有做生意,坊门紧闭,偶有小厮探出头来,见到门外的少年还未走,赶紧把门砰一声关紧,生怕对方闯进来。
大街上来来回回的行人不时的侧目看向坊门口的少年,平日里爱慕驻足在坊门前的看客也不少,但大多是女子,今日突然多出个少年倒也稀奇,行人不禁也跟着多留意了起来。
自从燕无心这一脉开始,忆心歌坊便极少有女子,燕无心收徒弟又极尽苛刻,这几年间拜师的不少,能入的了他眼的实在不多,如今的三位在天遂也算有些名头,但每日忆心歌坊的演出大部分还是燕无心撑场子,倒有些像他的个人专场,从燕无心成名到天遂立足整整十年了,一睹他尊荣的人仍然只见多不见少,可见他的魅力。
洗去一身酒气和污浊的宝春看起来俊秀清逸,月白锦服紧紧的贴着她的身子,将本就高挑的她拉的更加挺拔和俊朗,一双大眼睛带着几分慵懒却又极亮,眼神颇为随意的扫过那些盯着自己的眼睛,顿时灵气逼人,生生将那英气遮去,平添了三分可爱俏皮。
偏偏这样的俊朗少年,在等待了半天无果之后,竟声泪俱下的指着忆心坊骂道:“好你个燕无心,昨日占了我便宜不认账,骗我去给你买酒如今竟将大门关起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负心汉。”
一句话说的行人更不愿意离开,扎堆成三人的议论起忆心歌坊的新鲜事。
“原来燕老板有断袖之癖呢?”
“难怪也不见他对哪个姑娘多看上一眼,原来还有这么激情的内幕。”
“要我说就是病啊,得看啊,你看那门口的少年有什么好啊,瘦成那个样子,手感得多差啊。”
“造孽啊,两个大好的男子,就这么毁了。”
宝春背对着人群,耳朵却没歇着,她只觉得好笑,肩膀随着哭泣上下抖动,好不声泪俱下,悲惨致及。
终于,在一番议论之下,忆心歌坊的门缓缓打开了,这次不再有人探头探脑,而是径直走出一个青衣男子,看上去像个管事的,只见男子黑着一张脸,边走边拿眼瞪着宝春,他声音像从崖缝中挤出来的,干裂的沙哑的,又有种想把宝春生吞活剥的狠厉。
宝春眼神一眯,等到对方说:“我家主子叫你进去。”之后,宝春才喜极而泣。
宝春跟随青衣男子大摇大摆的往歌坊内走,边走边冲围观的人拱手道谢,惹来众人满眼的挽留和祝福,那场面,宝春想想都觉得好笑。
忆心歌坊的后院极深,难怪平时燕无心练习前面大街上的人也听不到,此时,入到后院的深处,才隐约传来阵阵箫声,凄迷的情感自风中而来,又于风中飘散,最后竟仿佛置身在的海洋中,静静的聆听着乐曲,甚至对吹曲之人也渐渐融入了一种无法言说的迷恋,仿佛有一种力量牵引着你走入那个人的世界,当你和对方心门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你会发现前面一片迷雾,隔着看不到头的彼岸,你看不清前方的路,但是你偏偏想要一探究竟,偏偏想要固执的留在河岸的这头,等到他诉说完所有心事。
四目相对,燕无心眉心微微一颤,面前的女子泪流满面的看着他,像是看到了他的内心,眼里满是同情,他讨厌这样的眼神,可是他又似乎迷恋上了这样的眼神,这个曲子他很少吹,是他这些年所有的过往,他只有独自一人时才会偶尔吹起,而园子里的下人只觉得是主人的新曲子,没有人觊觎他的心,窥视他的过去,而现在,这个女子,她真的看懂了吗?
“爷,人带到了。”青衣小厮恭敬垂着身子,低低回了句。
燕无心将玉箫递给身边的小厮,警惕性的在小厮耳边说了什么,小厮随即点点头,并不忘临走时狠狠剜宝春一眼。
宝春从忧伤的思绪中出来,随手擦干了脸上的泪,嘴角绽放开灿烂的笑容,手里的高粱红被她双双提起在头顶晃了晃,道:“燕兄!我找你来喝酒了。”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不让你进来你就在外边诋毁我名声,如今外边怎么说我先不和你算账,你却还有胆子进来。”站在亭子里的燕无心白袍束身,不拘不束的随意里带着几分儒雅慵懒的气韵。
宝春绕过青衣小厮,没拿自己当外人的径直就朝燕无心走去,她将高粱红往亭子里的石桌上一放,招呼着道:“喂,好东西要不要喝?”
“喂那个那个小哥,”宝春顺便招呼着站在不远处的青衣小厮,“你去准备点酒菜来,多来点烤鸭哦,我好那一口。”
青衣小厮厌恶的瞪宝春一眼,见燕无心半响后也只是无奈的一拂袖,他只得垂了目去准备。
燕无心并不想坐,居高临下的鄙夷着宝春,见她虽然男子打扮,举止间却没有女人的一分半毫,不禁更加厌恶,声音也跟着阴阳怪气起来:“你好歹一个姑娘家,动不动跑到一群大老爷们的地方来,知不知羞。”
宝春惊讶的抬头:“羞?为什么要羞,我光明正大的找你吃酒,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何要羞?”
“你!”燕无心顿时无语,想说什么终还是咽了回去,他轻吐一口气,这才转了话题:“你来找我吃酒也就罢了,带了这么烂的酒却还要蹭我一顿上好的烤鸭,你们璃漪坊做人做事还真是大度的很啊。”
“你那烤鸭才几个钱,有我这高粱红的心意重吗?我这虽算不得名酒,却是有故事的酒,你喝喝便知道。”
带着几分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