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人已静;酒正酣,情正浓。老板娘像看外星人一般,用怪异的眼神不断发she逐客的光束。海子和梅娘仍旧旁若无人,海阔天空,狂喝海侃,没有一点离开的迹象。
又一瓶红高粱下肚之后,海子和梅娘两个人都满眼满脸绯红,胜过《红高粱》里面的红盖头。
海子和梅娘激扬文字,指点江山,粪土当年万户侯的声音,穿透了打个哈欠就可以走完的街道,治安队员像闻到屎臭的狗子,闻声而来,鬼头鬼脑地盘问。其中一个居然认识海子,说以前在灵山中学看过海子打篮球。老板娘说,他现在是灵山中学新来的老师。看来海子还有点名气。
趁着酒xing,海子摔碎了两个空酒瓶子,一个玻璃杯子,说,劳资喝酒犯了哪家的法律?治安队员和老板娘都非常失望地离开了。
之后,老板娘一直不肯不照面,菜停止供应了,酒也停止供应了。酒喝干,菜吃尽,想继续,无人应。海子和梅娘只好离开了。
两个烂醉如泥的酒鬼,在漆黑一片,空无一人,甚至空无一鬼的青石板路上,勾肩搭背,亲如兄弟。闻到熟悉的酒味,连路边的狗也不叫唤,知趣地退避三舍。
灵山小镇只是龙潭镇z fu下属的一个小镇,过去叫灵山公社,后来合并到龙潭镇。这里没有咖啡屋,没有ktv包房,太小太小的灵山小镇,连新来了一条狗,都是一条特大新闻,都会万人空巷,撵大明星似的一睹狗容。
脏乱不堪的旅店是万万不能入住的,虽然还没有到藏污纳垢的地步,却也被视作不三不四的地点。
前几天,灵山小镇上来了一对恋爱中的男女,在旅店被治安队员抓了现行。男的以非法同居罪被刑拘。女的被骂臭不要脸,水xing杨花,堪比过街母老鼠。
百无聊赖的舌头们,终找到了一份短工,涨红了脸,伸长了脖子,津津有味,把一个非常非常平凡的爱情故事,像咀嚼没有烧熟的牛肉一般,咀嚼得满脸青筋直爆,最后,吞了怕噎着,吐了又于心不甘。
梅娘问:那对恋爱男女被抓的时候,穿衣服没有啊?梅娘也加入到嚼牛肉的行列。不过梅娘不需要任何人回答,自顾自莫名其妙地坏笑。
梅娘说,海子,我们也去住店,我们也去恋爱,我们也脱的一丝不挂,我们也让治安队抓起来好不好?海子说,我从来没有见过梅娘你这么坏的女人。梅娘推海子一把,说:海子,你说我坏,我不生气。
梅娘突然猛地提高声调,拿手指着海子,大声喊道:但是,你不能说我是女人。呵呵,我喜欢被叫做女孩。海子抓住梅娘的手,语无伦次地问梅娘:女孩,报纸上面你是诗歌----你写chù_nǚ,你是chù_nǚ作吗?
梅娘张开嘴,情不自禁地笑,一双手紧紧捧住海子的脸一个劲揉搓,只将海子的脸揉搓得扭曲变形,火辣辣地疼。
然后,梅娘唱起女孩子动人的劳动号子,翘起女孩子迷人的兰花指,嗯、嗯、嗯、嗯----重重点着海子的鼻尖,用鼻音、翘舌音和儿化音非常浓郁的bei jing话,一字一顿说:臭东西儿,报纸下面儿,我也是chù_nǚ儿啊!
梅娘说,任何方言,都有他独特和迷人的地方,本姑娘认为京腔京韵就是通过鼻音、翘舌音和儿化音混合表达出来的。那家伙,说起来有模有样,有板有眼,提神过瘾。
而普通话过于标准,过于呆板,过于严肃,就像央视新闻联播播音员的表情,不适合xing情中人使用,只适合拿来播新闻。
海子用手捂着梅娘的嘴巴,两个人偷偷摸摸潜入海子一个人孤独寂寞的寝室。25瓦的灯泡,把昏黄的she线洒满梅娘通红通红的脸。
梅娘像腾格尔唱歌一般,用最大的劲,发出最小却又最兴奋的声音:啊,我看到床了。海子,这是我们的洞房吗?这是我们的婚床吗?红盖头呢?大红蜡烛呢?洞房花烛夜,没有蜡烛不浪漫也。梅娘一边说,一边解下脖颈上大红的纱巾,蒙在自己头上,只笑得花枝乱颤。
海子一把掀开梅娘头上的纱巾,说,这就是我们的洞房,猫耳洞一般的洞房,我们钻进猫耳洞了,猫耳洞里的洞房花烛夜,比巩俐和老谋子钻高粱地浪漫一百倍。
海子和梅娘轰然倒塌在床上,两个横着的大字,只将海子那张窄小的木床,挤压得哼哼唧唧,发出痛苦的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