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齐薇。请出去一下。”眼见男人推门进屋。顾铁淡淡地说道。
“你说什么。”雨林之花挑起一条眉毛。用冷冷的灰蓝色眼睛望着他说。
“……亲爱的。麻烦出去一下好吗。只是一下下就好。我不会跑掉的……”中国人立刻转过头满脸可怜巴巴的表情小声嘟囔道。阿齐薇哼了一声转身走出门去。丢下一句话:“两分钟。我两分钟后回來。拉西希的动员演讲开始的时候见。”
门关闭了。
“轰。”一发高爆榴弹不知在何处炸裂。门框发出吱呀呀的呻吟声。屋里唯一的灯泡闪了两闪。终于彻底停止工作。地下室小屋陷入一片漆黑。空气中有一种经久不用的地下掩体惯有的潮湿、滑腻的真菌味道。顾铁到处乱摸想找到一个光源。这时“啪”的一声轻响。一个小小的火苗亮起在黑暗中。火光摇曳。照亮了一张面无表情的东方脸孔。
火光來自一只点燃的打火机。透明塑料机身上写着“北京刘大姐麻辣鱼总店”的名字和电话。丁烷气体从打火机的简易喷口冒出。火苗显得挺不稳定。而用过这种打火机的人都知道点燃时间稍长这玩意儿就会变得烫手无比。甚至有爆炸的危险。。。这是一只中国城市乡村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一次性打火机。成本不超过3毛钱。
被照亮的是一张男人的脸。面孔是沉静的、严肃的。一丝不苟的发型下面是高高的额头。眼角有了几丝鱼尾纹。这让隐藏在玳瑁框眼镜后面的双眼显得更加睿智难测。而嘴角两侧的法令纹显示这是一个曾经经过磨难、现在惯于发号施令的人。黑色中山装、蓝色鸡心领羊毛衫、白衬衣和上海牌手表显示这是个非常传统的中国男人。。。事实上这种传统只属于某个特定阶层。那个深深留恋着旧中国风骨的权力场。
“……老肖。”顾铁摊开手。长出一口气。说。
“顾铁。”肖李平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就不再说话。左手推一推眼镜。站在那里默不作声地瞧着对面的老友。
顾铁天不怕地不怕。最怕老肖不说话。他被肖书记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不由下意识地挪动一下屁股。试图在床上坐得舒服一点:“你啥时候來的。是马特里尔通知了你我的消息。你这样的政府官员跑到这打得热火朝天的地方來似乎不太合适吧。出入境管理局怎么给你签发因公签证的。……我最感兴趣的是。你是怎么把那只一次性打火机带上飞机的。就算安检是走走形式。也不该这么嚣张吧。”
“两个小时前到达班吉。我曾经说过现在的中国处于一种很奇怪的对立之中。自从创世纪东亚核心路由爆炸事件以來。中央的反gtc势力逐渐做大。将量子网络逐步排挤出国家层面事物之外。常委们的声音并不一致。不过中国走上俄罗斯的老路。成为明面上使用量子网络实则保持ipu立场的保守主义国家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我的身份是联合国的特派观察员。我这个职位虽然距离战争比较远。不过好在有点万金油的成分。只要想争取。还是能获得一些特权的。。。至于一次性打火机。我前天在刘大姐饭店吃完饭以后把它忘在了外套兜里。昨夜就带上了飞机。国安部的人知道我不会用一只打火机劫持飞机的。”肖李平平静地回答道。
“哒。”屋子再次陷入黑暗。老肖因为烫手而放松了按键。
黑暗反而让顾铁感觉轻松一些。不知为何他觉得对面的人显得有些陌生。尽管平时的肖李平也是这副过分冷静的面瘫样子。可今天显得尤其冷漠。仿佛二人之间筑起了什么隔阂。他强笑几声打破僵局:“呵呵呵。知道我在中非的消息肯定让你吓了一跳吧。我被剑鱼打败了。昏迷了这么久……剑鱼。刘大姐饭店有沒有剑鱼卖。等回了北京我一定去狠狠吃一顿。加麻加辣。报仇雪恨。”
“吧嗒。”火光再次亮起。肖李平出现在床对面的椅子上。换左手握住打火机。似乎挺有兴趣地抬头打量天花板上的破洞。“顾铁。”他冷不丁地叫了一声。害得顾铁狠狠打了个寒颤。
“……啥事。”中国人弱弱地问。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肖李平说。
“咱们俩十几年的交情了。整个世界上除了老赵之外我就跟你一块儿混的时间最长。有什么事我瞒过你的。”顾铁立刻申辩道。“一块喝酒打架泡妞的时候。我不是把过去干过所有丢人的事情都告诉你了。就算小时候不会用四合院的厕所不小心掉进粪坑里的事情都……”
“顾铁。”老肖又叫了一声。小孩子都知道父亲母亲用小名儿阿猫阿狗地称呼自己时。无论语气多凶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而一旦长辈叫出全名。那可证明麻烦大了。一顿竹笋炒肉只怕是躲不过去。顾铁这会儿就跟被逮住痛脚的小孩一样浑身僵硬。气都不敢喘。小心地应道:”哎。“
肖李平问道:“顾铁。你究竟是什么人。”
两个人借着打火机的光芒对视。头顶炮声隆隆。像一段不合时宜的背景音乐。顾铁心中快速转过千百个年头。用自己这辈子掌握的所有心理学、鉴定学、刑讯学与医学知识观察对方。猜测着对面男人的想法。他心乱如麻。不知该怎样答复好兄弟的询问。是和盘托出还是假装无知。毕竟自己也只看到一点端倪。整个事件背后蕴藏着庞大的阴谋。要怎样确定这个城府极深的男人与自己站在同一阵营。可这是十几年來自己最信任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