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
约纳无法解释这火山爆发般的愤怒从何而來,少年以为这颠沛流离的岁月中已经看惯了鲜血和死亡,但当狮虎兽从母亲与婴孩的尸体上踩踏而过,占星术士的心中出现了破碎的颤音,在这一刻他无法思考,体内有一团冰冷的火在燃烧、膨胀、撼动身体,他眼前的世界只剩下黑白两色(这样就看不出鲜血的颜色吗,),他耳边的声音只剩下剧烈心跳的轰鸣(这样就听不到垂死的呻吟吗,),法杖席拉霏娜感受到了拥有者的情绪波动,在宝石中流转的星辰之力开始猛烈加速,凝聚,再凝聚。
骑兵队的第二次冲锋从不远处掠过,约纳脑中一片空白地打开鹿皮包,取出两个小玻璃罐,用食指蘸取了第一个罐子中的银色粉末,在席拉霏娜顶端的钻石上涂画起來,这种具有神奇力量的占星术材料叫做“极光冰晶”,只要一小撮就可以使宝石和水晶表面软化,便于占星术士镌刻星阵,约纳使用的极光冰晶属于中极品,效果只能维持几秒钟,但已足够他对攻击星阵做出小小的修改。
紧接着他打开第二只玻璃罐,一股五颜六色的微尘蒸腾入空气里,星际线的轮廓立刻清晰起來,用于增强星际线感应力的“星星尘埃”同时也是最好的星辰之力导体,最适于嵌入宝石表面的沟槽之中,构成星阵图案的主体部分,约纳的手指无意识地触摸自己的脸颊,指尖沾上了血,属于无数凉隋平民的、尚未冷却的鲜血,沾血的手指伸入玻璃罐,在空中画出七彩的曲线,面无表情的17岁少年将珍贵的粉末轻轻涂抹在星阵上,透明的钻石使血液变得暗淡,而沉暗的血迹当中,有无数星星尘埃在闪闪发光。
惊恐的喊叫声和呻吟声再次增大,前方人群背后扬起烟尘,第三次冲锋即将到來,占星术士闭上眼睛,开始向本已到达储存极限的星阵继续充能,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來自130-77星际线的橘红色热流与來自21-814星际线的深蓝色能量分别构成两团蕴含恐怖风暴的漩涡,约纳还在持续注入能量,如果占星术大师赛斯·巴特西昂在此,一定会狠狠抽五级占星术士一个耳光,因为逼近星阵临界点是湮灭星阵的大忌,一旦两种属性互相冲突的星辰之力冲破障壁,即使只是十分之一度的微小能量发生湮灭,也能把星阵操控者炸得尸骨无存。
约纳的“零式”是兼具精准控制与爆炸威力的攻击星阵,但他在盛怒之下对星阵做出进一步改良,放弃了攻击方向的导引,而将输出威力增大到七倍,时间一秒一秒流动,少年的精神池液面飞速下降,转瞬间到了干涸的边缘,“噼啪,”硕大钻石表面忽然爆裂开无数微小裂缝,即使品质上乘的纯净宝石(來自沙盗之王、扎维帝国海军元帅费恩·斯图尔特的遗产)也容纳不了如此密度的星辰之力,星阵中正在发生一连串密集的微小爆炸,红色与蓝色能量正在泄露,新攻击星阵到了崩溃边缘。
约纳喃喃念诵初代导师吉尔伯托·吉尔伯奈翁的箴言,猛然睁开眼睛,在精神之力彻底用尽的同时,他放松了对星阵的控制,“砰,”随着一声清脆的炸响,席拉霏娜顶端的钻石碎成粉末,与此同时七颗莹白的光球飘飘悠悠离开法杖,划过天际,分别向七个方向飞去。
零式星阵是以“流光”的无属性能量如管道外壁一样将两种冲突能量包裹起來,向前方以射线形式发射的星阵,而愤怒的占星术士将其呈现形式做出修改,五颗光球都是以无属性能量构成外壳,内部是一个交错旋转的漩涡,约纳从龙家大宅的形状得到灵感,尝试让代表“光、热及形态变化”与“重力及平衡”的两种星辰之力组成太极图的两个部分,用流光之力筑起“龙脊”将两者隔开,由于能量不停流转,因此光球可以容纳更高密度的星际线能量,每一颗光球都具有此前“零式”的威力,七颗光球,七倍力量。
光球一旦离开星阵就无法引导,所以约纳借鉴了原始版“流光”星阵的制导方式,在发射时对每一颗光球做出了基础方向调整,他一直在等待这个契机,骑兵队再次发动冲锋、凉隋国平民四散逃走的契机,“簌,簌,簌,簌,簌,”七道光芒在天空绽开,约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感觉身体像灌满了水银一样沉重,他的精神力已经严重透支,但通红的眼睛还能看到自己的手指正因愤怒而剧烈颤抖,“这是三相湮灭星阵与‘流光’的的综合体,我将你命名为……‘壹式’……”少年声音低沉地自语道,鼓起最后的一丝精神力量,让裙甲卢塔琉斯在身体周围组成钢铁的障壁。
百夫长墨李十三看到一颗光球划跃天空,向自己的骑兵队后方落去,他沒有做出反应,也无暇做出反应,因为法师距离自己只剩下短短几步,他的战戈“铁断”几乎尝到了敌人鲜血的甘甜味道,可是忽然一股力量传來,像是有人从背后用力推了他一把,百夫长有些生气地张嘴喝骂,但不知为何,口中却沒有发出声音,他发现眼前的景物有些错乱,先是看到天空在旋转,接着深红色大地映入眼帘,地面上一位身穿红色重甲的金戈骑兵正驾着狮虎兽飞速驰骋,但鞍鞒上只剩半具身体,骑兵的上半身不知去了哪里,墨李十三想要发出一声讥笑,但他马上发现那只剩半身的骑兵身旁飞舞着一柄战戈,一柄华美的、锋利的、曾斩杀百人的战戈“铁断”。
那……是我。
百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