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前几息,这个女人遵照求生的本能,依然还在尽自己最后的努力,挣扎着想从那滚烫的沸水中脱身。
“呼……”
在谢安身旁不远处,依旧担任着主帅护卫职责的周将廖立长长吐了口气,抬手擦了擦脑门的汗水。看着他汗如浆涌的模样,仿佛亲眼目睹这惨绝人寰的一幕,比他前一阵率奇兵杀入秦王李慎几十里的连营还要艰难。
而反观其余周将。一个个却也是如释重负的模样,不难猜想,秦王妃苏氏的惨叫声,或许早已令这些因为经历过无数出生入死而变得意志坚定的将领们,亦难以承受。
什么叫做刻骨铭心的心寒,此番十万周兵算是真真正正地领会到了。
“完……完了么?”埋在谢安怀中的刘晴小声询问道,自后半段开始。她便一直用自己的双手捂着耳朵,不忍去倾听苏王妃那惨绝人寰的凄惨尖叫。
“……唔!”谢安默默地点了点头。神色复杂地望着左前侧三四丈外伞棚下独坐独饮的安陵王李承,望着他用筷子的一端蘸着酒水,一点一点地喂着怀抱中的婴孩,那仅仅只有两三岁大的婴孩。
也不知是犯困还是因为醉酒的关系,那个天真而还不晓事故的婴孩,似乎并不知他的生母已被身前这位叔叔辈分的男子所生生烹杀,小脸红扑扑地,眨着一双充满童真的眼睛,下意识去舔着那蘸着酒水的筷子头。
“哎呀。完了么?”安陵王李承侧头瞥了一眼那第三尊铜釜,看他那轻松的表情,仿佛刚在广陵的迎春楼听楼内的莺莺燕燕弹罢一支悠扬的琴曲。
那种仿佛意犹未尽的表情,着实叫人更为心寒三分。
“笃笃笃!”
一手抱着婴孩,安陵王李承用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敲着案几,忽然,他站了起来。朝着襄阳城楼上畅快笑道,“三皇兄,本王的这第三道菜,还合皇兄胃口吧?——不来尝尝么?三皇嫂可是一位天下少有的美人呢,本王以为,由三皇嫂所烹熬出来的汤水。想必亦是冠绝天下吧?”说着,他接过一名龙奴卫递来的瓢,在铜釜中舀起一勺,举向襄阳方向。
而此时,襄阳城上的秦王李慎已气地满脸铁青,浑身颤抖。
“殿……殿下,大局……大局为重……”白水军第二军团长黄守艰难地劝道。
秦王李慎闻言。面色青中泛白,白中泛黑,咬牙艰难忍着,喉咙中发出一阵仿佛野兽低咆般的声音。
“真能忍啊……”
见襄阳城上鸦雀无声,李承的堂兄李延脸上泛起几分惊讶。
李承闻言微微一笑,用右手中的瓢勺轻轻搅动着铜釜内的汤水,淡然说道,“想必本王那位三皇兄此刻就是这么想的吧……女人嘛,再娶一个就是了!”说着,他瞥了一眼怀中的婴孩。
[不好!]
仿佛预感到了什么,谢安心中暗叫一声不妙,不惜打破了之前与李承的约定,抬手急声喝道,“五殿下,且……”说到这里,谢安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这个时候,安陵王李承已随手将手中的婴孩,丢入了烹杀秦王妃苏氏的那尊铜釜中。
一声孩童稚嫩的哭啼,秦王李慎年仅两三岁的儿子,缓缓地沉入了那尊铜釜的沸水中,只见扑通扑通冒起几个气泡,便再没有的反应。
“……儿子?再生一个就是了!——只要娶一位新的夫人,还怕没子嗣?”面朝襄阳方向,安陵王李承一副病态戏谑地冷笑着。待说完之后,他转过身望向谢安,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若无其事地问道,“谢大人方才喊本王不知有何要事?”
“……”望着安陵王李承那故作疑惑的表情,谢安沉默了,缓缓放下了抬起的右手。
似乎是察觉到了谢安那难以言喻的心情,刘晴第一次主动握了握尚被谢安抓在手中的手,低声安慰道,“并非是你喊迟了的关系,李承本来就没想过要放过那个婴孩……就算你提早喊话阻止,他还是会装作没听到,将其烹杀!——那可是秦王李慎的儿子,李承断然不会放过的!别忘了,他说过要李慎断子绝孙!”
“唔……”谢安默默地点了点头。
事实上他也清楚,安陵王李承对秦王李慎所抱的,那可是不死不休的仇恨,要么秦王李慎身死,要么安陵王李承身死,否则。他二人绝无可能共活于同一个天下。
这便是不共戴天之仇!
只是……
[杀子之母,后复杀子……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谢安神色复杂地望着安陵王李承。然而,李承确实是没有子嗣的……
“太损阴德了……”握着谢安的手,刘晴小声嘀咕道。
阴德,在这个时代堪称盛传,尽管谢安并不迷信。但是这世间的人,却有不少人时常将其挂在嘴边。记在心里,哪怕是睿智如长孙湘雨,亦难以因为谢安的劝说而全然接受无神论的观念,在怀有身孕期间没少去寺院山庙烧香祷告,一心希望自己所犯下的罪孽莫要牵连到她怀中的孩子。
连长孙湘雨都如此笃信阴德之说,安陵王李承又岂能超脱此外?
[是因为这样,而没有留下子嗣么?]
谢安暗自猜测着。
毕竟李承曾不止一次地表露,他此番没有活着回皇陵的想法,诛杀秦王李慎之时。便是他自刎向兄长李炜谢罪之日,但是要知道,这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