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瓦克之事难办却要速办,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但却没人能料到,事态竟会如此急转直下。
那日喀瓦克的人到底闹了什么事儿,很多人都并不知道,但白天就关闭城门,进出严加盘查,只要不傻的人都知道出事了。所以初五之后,京城中过年的气氛就淡了许多,除非必须要出门,否则大多数人也都选择留在家里。
赵氏也在家闲了几日,每天基本都是做针线,偶尔拈着针就出神儿,不知道是不是惦念远在沙场的弟弟。
沈福喜最近积极地练习走路,她把自己胖的原因归结于运动量不够,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能不胖么?
所以每天吃过饭,哪怕不能走一走,也要站着消食儿,不肯像以前那样不是坐着就是躺着。
初八这日已经很晚了,沈三老爷还没回来,赵氏和沈福喜都洗漱过,只着里衣在内室的炕上。
赵氏靠着灯边做荷包,沈福喜在练习走路,她觉得自己腿脚不那么软绵绵的了,所以大着胆子松开了扶着炕桌的手。
然后……还没走上两步,她就脸朝下趴在炕被上。
赵氏伸手把女儿拎起来,捏捏她的鼻梁道:“就知道你要摔倒,特意给你铺厚一些,不然早摔成塌鼻梁了。”
阿阮隔着帘子道:“娘子,郎君回来了。”
“阿爹!”沈福喜提高声音喊道。
片刻后,沈三老爷进屋,坐在炕边由丫头脱靴换袜,扭身把女儿搂到身边,亲了一口说:“福喜怎么还不睡。”
“等阿爹!”沈福喜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在减肥!
赵氏端了热茶上来问:“怎么又回来这样晚。”
沈三老爷抬手掐掐眉心道:“喀瓦克必须要个说法,朝中分成三派,一派主战,一派说让闵二郎伏法,还有一派就是和稀泥的,朝堂上吵吵也就罢了,退朝后议事又吵了个天翻地覆,官家如今也烦得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赵氏闻言咋舌:“闵二郎可是大长公主的幼子,官家也对他很是宠爱,怎么能轻易交出去认罪。即便真要保和,也不是这样保法儿的,直接把人交出去,咱们大梁朝的脸面往哪里放。”
“说得可不就是这个。”沈三老爷疲惫地靠在引枕上,把玩着女儿肉嘟嘟的小手道,“大长公主今日也入宫了,直接去了太后宫中,不多时太后便将官家也请了过去,足去了大半个时辰,回来的时候,我隐约看着官家的眼圈有些发红。”
“官家到底还是顾念情分的。”赵氏欣慰地说。
沈三老爷却摇摇头道:“官家虽然顾念情分,可闵二郎却是个混不吝的,听说在宫中关着也不老实,已经三番四次惹得官家不快,这件事到底如何了结,现在还着实看不透。”
“行了,在宫中辛苦一日,回来就不要想这些事儿了。”赵氏上炕给沈三老爷捏着肩膀说,“福喜今日已经能不扶着炕桌自己走两步了。”
沈福喜条件反射地摸摸鼻梁。
赵氏撑不住笑了,又说:“只不过刚走两步又摔了个大马趴。”
于是八卦毫无预兆地结束,变成父母交流育儿趣事并对年yòu_nǚ儿进行善意取笑的时间。
沈福喜只能怨念地跟阿许去睡觉了。
谁知转天晌午,就有个惊人的消息让她大大地过了一把八卦瘾。
皇上下令将闵二郎交给了喀瓦克使者,允其将人带回国处置。
这个命令一下,朝野上下震动,国子监已经有学子开始准备投书抗议。
要求惩罚闵二郎以平喀瓦克人怒火的大臣也都傻了眼,他们虽然一个个义正言辞,但也只是想在国内处置,给喀瓦克一个说法不就得了,如今把人交过去,岂不是羊入虎口,死定了么?
官家却好像铁了心一般,连大长公主的求见都驳回了。
而这封饱受争议的诏书,是沈三老爷拟的……
沈福喜清楚地记得,那日沈三老爷回家的时候,面色青白,冷汗浸透了几层衣裳,却对宫中发生了什么三缄其口,次日便告病在家,闭门谢客。
正月里剩下的日子,沈三老爷都一直在家“养病”,每日穿着家常的衣袍,教儿子习字做文章,教女儿说话,要不就抱着女儿去田氏房里玩儿,情绪端得稳定,丝毫看不出那日回家时的张皇。
今年的立春和正月十五都过得十分潦草,宫中惯例的赐宴停了,家中也没大肆庆祝。
沈福喜盼望的元宵花灯也没看成。赵氏见女儿失望,叫人从库房寻了个小走马灯出来,挂在屋里给她看,又喂了她两个汤团,就算是过了元宵节。
这件事情,最后以闵二郎死在去喀瓦克的路上而画上句点。
大长公主在公主府建了一座佛堂,自己褪尽钗环做居士打扮,开始闭门不出,吃斋念佛。
沈三老爷“病愈”,恢复了正常的工作,每日早出晚归十分忙碌,直到寒食休沐七日,才算松乏几日。
沈福喜心道,这就算是古代的小长假了吧。
寒食禁火三日,家家折柳插门,接连三日都只能吃冷食,连点儿热水都没有。
沈福喜原本已经能自己吃些东西了,却因赵氏怕她食冷伤了肠胃,又塞回给乳母去吃奶了。
寒食的第三日便是清明,这在古代可是极其重要的日子,各家扫墓祭祖自不必提,宫中也格外重视,派大臣分别到诸陵祭祀。
这日一大早,沈府也全家总动员,出城去扫墓祭祀,用沈三老爷文绉绉的话来说就是——出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