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从许昌回来的那日,甄宓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倒是潘月,早早的便下了铜雀台,在府外候了许久。她不知道曹丕只派人告诉了她,所以甄宓迟迟没有出现,叫她多少都有些纳罕。
不过这样最好,甄宓不来倒成全了自己。
潘月也不顾深秋露重,硬是故意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裳。
曹丕的马车渐渐向铜雀台下驶来,马车的纱帘挡住了他紧锁的双眉。
心事重重。
曹操在这次战事之后,返回了许昌城中,却发现许昌城似乎新上了不少变化。再度临朝,曹操发现那些汉室重臣的言辞愈加的放肆,就像不把他这个丞相放在眼里。而皇帝,也像有了后盾,明显比从前多了好多底气。
自然,这些都是要向曹丕询问的。
曹丕能说什么,他驾驭不了朝中的风向,他只能向曹操表达自己的失责。
曹操只失望地看了他一眼,留下了不轻不重的一句:你还是家中的长子呢。
这句话的意味太深长了,曹丕也听的明明白白。
作为长子,都不能为父亲分担,他这个长子还有何用?如果长子无能,那边只好交由他身后的一众弟弟。
眉尖愈发锁紧,曹丕望着纱帘外气派非凡的铜雀通道,攥死了双拳。
他应该行动了,他必须要向父相证明自己。
这次的战事,虽然曹植自己没有获得大捷,甚至还连累曹操改变了战术,几度陷入胶着,但曹植是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面对失而复得,人总是更加轻易的满足,何况是曾经失去过爱子的曹操。就算曹植这次没有战功,恐怕曹操心里已经为他悄悄记上了一笔。
可他曹丕呢,没有亲临战事,只在许昌城里,连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臣都无法解决。
然而,这些日下来,他是真切的感受到,朝廷,是一个比战场还要可怕的地方。勾心斗角,虽不见明血,却夺人命。
那万民之上,本不可亵渎的天子,还不是一样被人算计,被人利用。
那些进言的大臣,又有多少是真正拥戴,多少是趋利而为,甚至又有多少心怀鬼胎。多少个嘴脸,在朝上朝下是截然不同的模样。
曹丕环望着这一切污秽,终于在那一刻意识到,自己其实也置身其中。
思绪放的好远,好远,直到马车停了下来,曹丕才回神过来。
还未及掀开轿帘,车外就有人更先一步为他掀开。
女人身上的香气幽幽传来,那一瞬,曹丕还习惯性的以为自己看到的会是甄宓。
直到潘月春风满面的样子出现在他目前,他才意识到,原是他没有告诉甄宓自己归来。
“夫君。”潘月的声音带着好些撒娇,“妾身思念的人都瘦了一圈呢。”边说着,潘月边转了一个圈,薄薄的衣衫被她事先染了香气,此刻一阵魅惑。
曹丕看了看她,“你不冷么?”
潘月听不出曹丕是讽刺她的意思,反当成了曹丕在关心着她,疼惜着她。
“夫君若喜欢,妾身有什么冷的?”潘月扶上了曹丕的手臂,亲昵的挽住。
站在曹丕身后的延康,看着曹丕身边换了这样一个女人,也感同身受地为曹丕觉得为难。在延康心里,似乎只有甄宓,那样一个恬淡美好的女子,才配的上他这位淡漠倨傲的主子。
不知为何,今日少夫人却没来。延康瞧着曹丕默不作声地配合着潘月的幻想,或许曹丕是另有打算罢。
“夫君一路奔波,可觉得累了?要不来晓山堂坐坐?妾身都备好了饭菜。”潘月小心翼翼地提起,也做好了会被曹丕拒绝的准备。
然而,她不曾想到,曹丕竟然答应了下来。
潘月霎时陷入了漫无边际的幸福之中,天啊,她的好日子就快来了。甄宓,你瞧着吧。
她愈加得逞地问道,“那夫君,这些日子,有没有想我?”问着问着,面色还泛上了潮红。
曹丕侧过头,笑看着她,“嗯。”
潘月整颗心都在这一瞬间开遍了花,漫山遍野的鲜艳,映得她浑身好暖好暖。
“妾身也思念着您……”她的声音越压越低。
曹丕由着她紧紧挽着自己,一步步向晓山堂走去。
“最近你父亲有来铜雀台看过你么?”曹丕装作十分随意的,向潘月提起了潘国。
潘月摇了摇头,“自打上次来了铜雀台,就再没来过了。父亲是觉得此处是曹家,除了有大事,他也不便走动太多。”
曹丕听着,又问道,“那月儿不想父亲么?”
如此体贴的问话,传到潘月的耳里,令她着实受宠若惊了一番。
“月儿自然想念父亲……”她靠的曹丕愈发近了,如果说父亲是她前半生的依靠,那眼前的这位,就是她后半生的依靠啊。
“既然想念,就挑一天让你父亲来铜雀台罢。”曹丕一步步说着自己设好的陷阱。
潘月却摇了摇头,“这里是曹家,曹家人有曹家人的生活,父亲这个外姓总过来也不好。”
曹丕听着这话,觉得不像是潘月自己的主意,便问,“可是你父亲这么说的?”
“嗯。”潘月回答的毫不含糊,“父亲说,台上有大喜事的时候,他会出席的。”
曹丕笑了出来,呵,铜雀台有了大事,潘国自然要出席,不然汉献帝的这番苦心联姻还有何作用。至于潘国自己平时不再登台,怕是担心汉献帝会怀疑起他的忠心罢。
其实,潘国已经陷入了进退两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