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秋天气变阴晴,时来骤雨润山林。
时日总是流逝若河水,不经意又是一天天过去。平淡无奇地等到稻穗收割,平淡无奇地收了些粮食,还有几张欠条字据。
杜安菱觉得这生活也颇有些无趣。
唯有一个不怎么无趣的便是与陆红花等二人研读些书籍——本来也不是太难的文章被三个人搞出来不少解读,特别是黄秀从她的视角又给人许多启发。
是的,她渐而没有起先的那种恐惧。听故事听到兴致处还会找杜安菱询问不解之处。
杜安菱也乐于听。
于是那一个个将军又有了新的形象,一些个不合理的行为也合乎他们性情——杜安菱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自然要与少女相谢。
可少女不知,又何谢之有?
只是为自己的新发现而乐。
……
久而久之,杜安菱也忘却一些起先的痛苦。
她其实还是乐于在乡村过个与世无争的生活的,只无奈卷入不知多少纷杂——不过那迷茫烟尘散去,留下的天空依旧晴朗。
正应该是这样啊……
杜安菱如是想。
每日早起,饭后随手一段琴曲。接着画下记忆中的风景,午间看一阵天光,再之后与红花、秀儿二人评一段史书字词,临日暮到外边田间转一趟。
可不是她曾经盼望的生活?
杜安菱就这么想着,心里多多少少带着些失落——自己一开始幻想的就是这样过着日子?
这日子……过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杜安菱如是想着,不时微微叹气。
她希望变一下。
虽不知如何遍,可变一下也是好的。
……
天上不知何时堆起了云,似乎是因为这么多个月没有下雨而格外厚重。
也确实是太干了——从村口流出的泉水都失去了它的声音,到了大路跨过它的桥那里就失去了它最后的行迹——最后那一里多路,水草干枯在细沙上。
大河也没有好多少。
河滩上搁着几条货船,那边留下的水已经不足五丈宽,最深处也只有两尺深的河水足以涉水而过。水浅,却依旧湍急,冲过遍布卵石的河床时浪花飞溅,水声依旧遥遥可闻。
太干了——这地方急需一场雨。
雨夜来,厚重的阴云终究是在入夜后变得破碎,翻滚起一道又一道乌青,连起一条又一条亮光。
雨砸落。
落雨没有消磨去云中最后的力量,打在树叶草丛带着独有的震撼。它打在地上溅起些许尘灰,落在屋顶响动声声入耳。
杜安菱推开窗。
飘进来的雨在烛火下扬起,几案湿一片。
好大的雨!
……
琴声断,雨丝乱,人难眠。
随心一曲和着夜雨中心情,放下琴却不见观众倾听,杜安菱觉得还是少了些什么。
少了些什么啊——杜安菱觉得自己依旧忘不了当年春月楼里的万众瞩目,更忘不了那声声喝彩中隐藏的赞誉。
自己依旧是没有走出来。
这么想着,杜安菱微微叹息。
可叹息有用?
若叹息有用,何必频频长叹呢——自然在“空长叹”三个字上了。
杜安菱想着,心里边莫不悲凄。
杜安菱想着,不远处雨声淅沥。
忽而听到雨声中杂入一阵若隐若现的敲门声,杜安菱心中疑惑。
回有谁夜半叩门?
不管怎样要去看一下。
……
近后园,步停歇。
如此夜色来何人?必然非常人。
可外边还下着雨,这一阵又有变大的趋势——若是来人在雨中淋久了,生了病,那又是自己的罪过了。
去看看,还是不去?
杜安菱心想着,一时半会还没有决定。
雨继续下,渐而又大了,打在屋瓦上,声音不再断续。
雨大了啊——那外边人?
杜安菱有那么一刻有了自己的决定,推开门走出去——看后园茫茫一片,那院门处一个黑影徘徊。
就是了——冒雨几步开了门,携来人重会檐下,不怎么厚的衣服湿了小半。
屋里烛火明,照得檐下身影。
怎么会是他?
杜安菱心中不能平静。
……
来人是那探子,装作猎户的怀王寨探子。
他一身蓑衣斗笠,身下滴滴答答一洼的水。手里扛着一头一样**的野猪,猪鬃沥水留下一线水痕。
杜安菱有些诧异。
他把野猪放心,靠墙降下身躯,嘴里一句“多谢”,连着的又是一句“抱歉”。
多谢,然后又抱歉?
杜安菱有些不解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却看那来人深深躬身,嘴里一句“胡书生有想法”说出来,竟得杜安菱多少有些恐惧。
那胡姓书生有什么想法?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杜安菱回忆起上一次与这探子遇见,探子曾经说过,胡书生将要出山来一阵?
那就是了——不过出来做什么?
想着,杜安菱看向那探子。
探子也看向她,不知道说些什么。
……
夜雨迷蒙,雨中屋檐滴水无止息。
杜安菱再等。
可终究有些等不及——还是先开了口询问来人。
“你们那二当家来——”她问。
“不止他一个人。”他答。
“他来是做甚?”她问。
“我也不知。”他答。
“听说是来问一下夫人关于文章的问题,还有就是将一批铁矿存外面以待发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