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婚礼,也按照陈巍然的要求举办了,大家都听说陈材找了个岳父当大官的老婆,对陈巍然的羡慕自是又增加了几分。
这不,有人就开始议论了,“听说老陈家的小儿子在京城找了个大靠山,岳父来头可不小啊。”
另外一个人马上接茬道:“是啊是啊,这个陈巍然,自己半辈子工作平平常常,生活普普通通,倒是生了个争气的儿子,先是考上文科状元,毕业考上国家部委公务员,现在居然又娶了个可以撑腰的老婆。这小子,倒是比他老子能耐啊。”
旁边的几个人也不甘寂寞,纷纷七嘴八舌,唯恐自己插不上话。倒是其中一个人慢悠悠地说:“亲家和老陈家地位如此悬殊,以后,有得老陈受的哟。”语气仿佛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其他人一听,有道理啊,便又像墙头草一般,由羡慕转担忧了。
唉,难怪说中国是个人情社会。这人情社会的意思,其中就包括了你家发生的任何事,都难逃吃瓜群众的火眼金睛,难免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议论不停。
陈材结婚后,陈巍然两口子就像全天下父母一样,天天伸长脖子,竖起耳朵,等着听小儿子传来好消息:儿媳妇怀孕。可是坐等右等,一等就是三个月,也没听到消息,心里难免七上八下,东想西想。
这天早上,李娟做完早餐,叫老头子过来吃早餐。李娟不无担忧地说:“老陈啊,你看,咱们家是普通人家,亲家呢,在北京有权有势,你说将来咱小儿子陈材真要生了孙子,轮得到咱俩带吗?”
陈巍然一听,眼睛都瞪圆了,气得恨不能一巴掌扇醒老婆,“你这都说得啥胡话啊,陈材是咱陈家的小儿子,陈材生的孩子是咱陈家正宗嫡亲的孙子,咱轮不到谁轮到?”
李娟幽幽地说:“我听农村老家的远房亲戚说,他们村里有个孩子大学毕业后,娶了个县城局长的千金,结婚后,媳妇从来没有踏过公公婆婆的门。后来,添了孙子,倒是带着孙子,一家三口回去了一次,在镇上酒店吃饭的时候,不让公公婆婆一桌吃饭,嫌弃农村人不讲卫生。晚上死活不住家里,嫌弃是农村,家里脏,非得要连夜开车回县城。孙子呢,碰也不让公公婆婆碰。”说完,李娟满面愁容地说:“可怜这公公婆婆,辛辛苦苦把儿子养大,不仅儿子是人家的,孙子也成了人家的,面都见不了几回啊。”
陈巍然一听,不以为然地说:“农村哪里能跟我们家比嘛,我们虽然是普通人家,好歹也在杭州市区,再说,我和你两个,也都是拿工资吃饭的人,我看你就是女人家,心眼小,瞎操心。”
李娟听完,也不好再说什么,把早餐桌一清理,准备买菜去了。心里,还是想着,农村远房亲戚讲的故事。
买菜的时候,又碰到小区的几个邻居,热情拉着李娟家长里短聊,聊着聊着,话题不知不觉扯到陈材身上,孙大姐问道:“李娟啊,听说你家陈材娶了个老爸当大官的千金,你儿子陈材运气太好啦。”
一旁的赵大姐忙附和道:“对哦对哦,你家陈材,我看是命里带金,天生金贵啊。”
正在买菜的楼上邻居巍大姐菜也顾不上买了,赶紧过来凑热闹,“是的咧,陈材这孩子,从小我看着长大,就觉得这孩子不一般。果然,你看,顺风顺水,福大运大,我这住楼上的,都跟着沾光列。”
一向说话不讨人喜,喜欢放冷炮的张姐,冷不丁地说了句,“是福还是祸,天晓得哟。你们没看新闻啊,现在反腐风暴刮得厉害着呢,既要打老虎,也要打蚊子苍蝇。陈材的岳父,可是当着大官呢。”
旁边几个人看张姐这么一说,就觉得有几分讨厌,扫大家的兴,一起围攻道:“张姐,你这张臭嘴,什么时候能改改啊,不让大家扫兴你会死啊。”
李娟一听,当场铁青了一张脸,说了句“大家都散了吧”,便提着一袋子菜,匆匆往家赶。
等李娟一走,几个人又开始议论起,老陈家小儿子陈材,娶这么个儿媳妇,到底是好运开始呢,还是霉运降临呢?
你看,人心吧,确实很复杂,一方面,盼着自家好,好活在人人羡慕的自得里,又威风又风光;另一方面呢,又不希望人家好,风头盖过自己,便有了几分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的酸溜溜劲。
总之,荣格的人格面具理论确实说得没错,人人都戴着面具生活,戴着脚镣跳舞。久而久之吧,便自己也分不清,哪个是真的自己,哪个是戴面具的自己,倒有几分假亦真来真亦假、真真假假难辩清的意味了。
李娟一回到家,赶紧火急火燎的叫上陈巍然,“老陈,你说儿子娶个岳父当大官的儿媳妇,是福还是祸啊。我这心里,怎么那么不踏实呢。”
陈巍然一听,火了,“你这个人,今天到底唱得哪一出啊,一天到晚神神叨叨,你就不能盼儿子点好嘛。”
李娟便一五一十将今天买菜几个姐妹的聊天内容讲给陈巍然听,陈巍然一听,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想起前不久,学校也有个管基建的领导被带走了。
“中央这反腐风暴力度确实够大,陈材的岳父,不会有问题吧?”陈巍然像是自问又像是问李娟一样,丢了这么一句。
两口子都陷入沉思,坐在客厅里,半天没动静,只听到风扇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就像人的哭泣一样,李娟听着心烦,跑过去一把关了风扇。
一会想着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