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琼浆入腹,姜昀神情一敛,朝着纪文轩沉声说道:“文轩,那位在随州立下大功的新任国子监司业陈绍后日一早便要回京,午时过后,霍彦会在登科楼摆下诗台为他接风洗尘。我那热衷于结交寒门才俊的九弟得到消息后,立刻向父皇禀报了此事,说此乃我朝学子的盛事,希望自己能担任诗会的评判,与天下读书人共襄盛举,父皇听后,也便应允了他的请求。而我希望你能借此机会,取得我九弟的赏识,成为他府上的门客。”
纪文轩细细思索了片刻,抬眸问道:“你是想要借刀杀人?”
姜昀修眉淡蹙,不置可否地说道:“你只需按我说的去做,下一步的计划我自会提前告知于你。”
说罢,姜昀突然面色一变,笑嘻嘻地说道:“对了,明儿晚上记得给我留个好位置的雅间,我要带小秧过来品尝一下你们楼里新上的菜式,顺便再听听你们精心准备的说书。今天我还有事要做,就不在此叨扰纪大老板了。”
“还有,这壶酒我就带走了,不然白白浪费了此等琼浆玉液,着实怪可惜的。”姜昀朝着纪文轩抛了一个媚眼,抄起桌上的那瓶罗浮春,起身就往雅间外走去。
然而,还未等他推开雅间的雕花木门,纪文轩的略带迟疑的声音便从他的身后响起:“宸王殿下,文轩冒昧地问一句,你对这位裴家小姐,究竟是利用,还是真心?”
姜昀顿住了脚步,沉吟片刻,回头对纪文轩说道:“文轩,你我早已是生死之交,我不妨实话告诉你,裴家,我志在必得,而小秧,我更是不会拱手让与他人。”
“这位裴家小姐的事迹我也是颇有耳闻,总觉得她并非寻常的闺阁女子。我担心她若是知道了你的有意利用,只怕会弄巧成拙,反而让你失去了裴家这个助力。不过既然宸王殿下说对裴家小姐存有真心,我也便不再多言。”
姜昀静静地看向纪文轩,一双黑眸深不见底,隔了半晌,他唇边笑纹淡起:“文轩,你的话,我记住了。”
飞檐日落,画栋雕楼,绿槐轩窗,风满回廊。
此时的长乐宫重华殿中,公良皇后正闭着眼睛斜靠在屋内的一张沉香榻上。在沉香榻的四周,三名宫女正跪坐在地,卖力地为她按摩着身上的关节。
公良皇后一直懒洋洋地眯着眼睛假寐,直至殿前女官素琴急匆匆地走进大殿,她才睁开眼睛坐起身,挥退了身边所有的宫人。
“娘娘,宫外来消息了。”素琴待众人退下后,上前几步,压低声音说道。
“说来听听。”公良皇后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上的纯银指套,徐徐抬眼看向面前的女官。
“六殿下府上的探子刚刚来报,说六殿下今天午时去了望江楼,在那边订了个最贵的书。探子还说,自从六殿下从长平得胜归来后,京城里的说书人最爱讲的段子便是六殿下、元小侯爷和裴家小姐的fēng_liú韵事,虽然都是杜撰,但却赢得了不少百姓的青睐。”
公良皇后冷笑一声,面容有些狰狞地说道:“姜昀如今打了胜仗,翅膀硬了,便不把我这个母后放在眼里了。”
她微微直起身子,沉下脸,眼神阴狠地说道:“前几日他来殿中请安,我想他素来和裴家交好,便向他询问了裴家姑娘的一些事情,并透露了想让卓儿娶裴家姑娘为正妃的意思。他当时一副乖巧恭顺的样子,说了好些中听的话,可在本宫的寿宴上,他先是和裴家姑娘结伴来迟,后来又跳出来,与裴姑娘箫叶合鸣,引得一片侧目。他这难道不是公然向我示威吗?””
“六殿下从小就与裴家小姐玩在一处,会不会只是一时兴起,想帮裴家小姐在表演中博个头彩?”素琴小心翼翼地瞟了瞟公良皇后的脸色,有些迟疑地说道。
“一时兴起?”公良皇后冷冷一晒,嘴角露出讥诮的笑容:“姜昀是什么人?自从他大哥死了之后,他在我面前是伏低做小,任我对他如何照顾有加,他也从未恃宠而骄,不管在什么场合,他都是一副谦卑恭敬的模样,没有一丝丝越礼不周之举。然而这次寿宴之上,他明知我想为卓儿争取裴家的支持,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裴家姑娘这般示好,还搞什么中秋节听说书游灯会的把戏,为的不就是拿下裴家那位小姐的芳心吗?换句话说,他是在向我宣告,他已经有了和卓儿一拼的资本,裴家的兵权他想要,这个皇位他更想要。”
看着公良皇后扭曲的面孔,素琴一时间不敢多言,生怕惹了皇后不快。
“淑妃这个狐媚子和她那假仁假义的好儿子还有没除掉,现在倒又蹦出个姜昀来给我添堵,当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公良皇后的指甲已陷入掌心的肉中,她咬着牙冷声说道:“不过,就他们这几个跳梁小丑,本宫还没有放在眼里。想想十一年前,那位被称作天命所集的宣怀太子,最后不也败在了我的手上,现在的这群乌合之众又能猖狂几时?本宫想要他们的命,不过是举手之力罢了。”
“那娘娘,我们现在要做些什么?”
公良皇后眼眸一眯,沉着脸说道:“你立刻传令给宫外的暗线,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裕州通知卓儿,就说姜昀已生异心,让卓儿立刻弃用姜昀推荐的官员和商人。至于赈灾需要的钱款,我会为他筹一部分,剩下的让他自己想办法,务必把这次的赈灾办得漂漂亮亮的。”
素琴闻言立刻伏倒在地,叩首领命,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