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日头才爬上柳树梢,一声嘹亮欢快的芦笙声在小村里响了起来。
那些做早饭的煮妇,还有打扫庭院的农人们循声看了过去。
冯天才来下聘礼了。
一辆驴车在山路上缓缓而行,驴车前面走着一个吹芦笙的汉子。
德宽老汉是车把式,一手抽着旱烟锅,一手不住地甩着响鞭。
冯天才的父亲是村头,本人又有工作,自然,聘礼十分隆重。
驴车上挤的满满的,红糖白糖各两袋,烟是软中华,还有软糕,糖果,都是成双成袋的……
最吸引人的是那一扇子猪肉,肥肥的,在早晨的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令人眼馋不已。
听说单是那礼金,便拿了一万零一百,取其万一里挑一之意。
乖乖吔,真不得了。
这是九儿,不,对整个凌云渡来说,这是最大方的一次聘礼,无人能及。
真是财大气粗,就连凌云渡首富吴天胜看了也直翘大拇指,发出“噫噫噫”的文言文感叹。
九儿的父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女儿嫁出去了。
邻居们都以为这么多的聘礼,九儿的父母一定多留一些,好大吃大喝。
令人想不到的是,九儿的父母不贪财,那些聘礼九儿家只留下了几瓶苞谷烧酒,半扇猪肉。
收下了聘礼,九儿就成了冯家的人。
又过了一天,九儿和冯天才去了一百里外的临江市玩耍,这是个地级市。
才几年不见,临江市变了样,狭小的街道变的又宽又直,一座座
高楼拔地而起。
那些以前高大的建筑,老百货大楼,食品站都消失了,代之而来的是繁忙的工地。
冯天才领着九儿去了电影院。
这是九儿第二次进电影院,第一次还是大姐定婚,欧阳强子领着姐妹二人去的,看的是台湾电影《汪洋中的一条船》。
城里确实是个好地方,不像农村,看场露天电影好像炮弹崩的一样,这儿一堆,那儿一簇,站的,躺的,坐的,啥样的都有。
而城里人看电影,就很守规矩,坐在那儿,一排一排的,没人吵闹。
现在的电影院也变了样,说是3d电影。
电影票也贵,要二十元,按现在的行情小麦九毛钱一斤,苞谷八毛。
九儿和冯天才看一场电影,要花费肆拾元,够买四十四小麦,还剩四分钱,够买将近伍拾斤苞谷了。
这要用多少化肥?多少汗水才能收这么些粮食呀!
九儿心疼了。
九儿犹豫了下,还是被冯天才拉进了电影院。
日他先人哩,什么东西都涨价,就是这粮食不涨价。
九儿记事时是这个价,十几年过去了还是这个价?
两人刚走进门,有人就发了一个塑料眼镜。
进去一看,电影己放了一半。放的是《海底世界》。
那大鲨鱼,贼头贼脑的,一脸凶相,正悠哉悠哉地游逛。
猛然那大鲨鱼破幕而出,从九儿的头顶冲下来,张着血盆大口,那明晃晃的,锐利的牙齿咬向九儿。
九儿惊叫一声,冯天才趁势把九儿抱入怀中。
九儿才定了定神,那座椅却又左右摇晃起来,时儿剧烈,时儿舒缓,好像坐过山车。
九儿晕了,几近呕吐。
放映员手里拿着喷雾气,边喷空气清新剂边喊,
“哎,到海底了啊,到龙宫了啊,当心,龙王来了啊。”
九儿被摇的天旋地转,有气无力地靠在冯天才身上。
冯天才身宽体胖,九儿靠着倒有了一丝难得的安全感。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九儿呻吟了一声。
“春天来了吗?
春天来了。
百花开了吗?
百花开了。
看,那一朵红色的玫瑰,
正滴着雨露,
羞答答地开放。”
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天已黑了。
天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星星,挤的月亮变成了一勾残月,到处是模模糊糊的夜色。
路灯是夜的眼睛,城市沒有黑夜。
寂静的街道在夜幕下苏醒了,前面是夜市,到处是红男绿女,到处是叫卖声。
烧烤的,卖小玩意的一瞬间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
冯天才领着九儿,漫步在大街
上,两人走过一家大饭店,透过玻璃门,看里面坐满了人。
冯天才要领九儿进去吃饭,九儿不去。
庄户人家,吃那么贵的东西,不是过日子的人。
再说,一个好端端的大饭店,门外站两个五大三粗的保安,莫不是怕你吃了饭不付帐逃跑。
还有那女服务员,吃个饭站在你身边,让人浑身不自在,我又不偷你碟儿盘子,还要你来监视我。
走过大饭店,前面是个古董摊子,围了一群人,两人挤了过那些绿石头切碎,染色,一边高声叫卖,
“玉石玉石,玉就是石头,石头就是玉。
这块战国玉十元钱,那块清朝玉两元钱。
客官大人,你是要商朝的还是要西周的,再不说,就到了战国了。”
那玉石老板手里拿着某种液体,倒在了所谓的玉石上。
九儿看那玉石,五指峰上遍地都是,种地都显碍事,没想到却能变成钱。
到了小伙手里,就变成了龙,凤,龟,你别说,这玉石一触液体,就显的古色古香,特别耐看。
倒是那卖玉石的小伙子厉害,弹指间,商周至五代十国,宋元至明清,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