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得牙齿咯咯作响。在屋子里像只困兽般走来走去,他要走了?他要走到哪里去呢?
她再也找不到他了么?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他就这么走出他们的家,这么走出她和孩子的生活,天,她真的无法可想了么?
她痛得喘不上气来。
她手哆嗦着拿起电话,又放下,喘息了一会,一手按着胸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撑着床她盘膝坐在地板上,静了会儿,拿起手机拨打到他大哥那。
“羽沫么?你身体好点没有?想吃点什么,我让你嫂子做了给你送过去。”
“哥,”她哽咽难言,“我想见见东海,只是想见见他,他不肯来见我。”
她放声痛哭,“我不想活了,岸岸以后就是个没爹没妈的孩子了,你们好心要多多疼爱多多照顾他啊。”
那头东远急得立刻高声阻止:“羽沫,你千万可不能糊涂。我立刻他们打电话,绑也绑那个混蛋东西去见你,你可千万别糊涂啊……”
羽沫直接挂断了电话。
抬眼望向窗外,夜色已阑珊,一弯细细的白瓷月牙斜斜地挂在树梢,周围漾起一圈圈模糊柔和的光晕。
是月先有圆缺,还是人先有离合呢?微风拂过,树影暗沉,一只倦鸟孤孤单单地起落,影子忽隐忽现。
她走进卫生间,抬手从小柜里推开一些瓶瓶罐罐的洗漱用品,那后面藏着一大瓶安眠药,她嘴里痴痴地念叨着:“不,方,便?……身子不方便……”
她猫腰坐在马桶盖上,把白色药片一粒一粒全倒在手里,慢慢数了一遍,又数出二十粒,放到了掌心,慢慢地拨弄着自言自语:“萧东海,你怎么能够对我这么狠心呢!嗯?你不会这么狠心的。你会看着我死吗,我打赌你不会,亲爱的,你说我会赢吗?”
她攥着手心里的药,把剩余的药片悉数倒尽了马桶,慢慢摁下开关,看着它们被水流缓缓冲走。
窗外的月牙在斜斜坠落,树影婆娑,远处有三五人影闲谈着远去。有人在遛狗,狗儿小跑着,影子也是静悄悄的。
羽沫冷漠地望着窗外浓重的夜色,然后双手抱着肩蜷缩着坐在地板上,眯了望歪着头安安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月光。
楼道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大力的拍门声。
羽沫细听,然后站起身,端着水杯,一边往卧室走,一边仰头吞下药,她和衣躺在床上,关上了灯,黑暗慢慢包围了她。
好像又回到了生命里最黑暗的一天——出车祸的那个清晨,羽沫闻到周遭到处是医院里来苏水呛人的味道,她想睁开眼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泪水滑过眼角,被一双大手轻轻抹去。
羽沫又努力想动一下手指,这次她感到像是被抱在男人宽大的怀里,羽沫的心再次被恐惧包围:我的眼睛是瞎了么,是谁抱着自己呢,是爸爸么?
到处是嘈杂的脚步声,她被轻轻放下,推进了手术室。
再次从昏沉中醒过来,疲倦地睁开眼,羽沫发现躺在自家的床上,她模糊地记得洗胃前曾躺在东海的臂弯里。
窗外那弯月牙还挂在梢头,光晕柔和,她疑惑着是否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你睡了快一整天了,累不累?换个姿势,起来坐一会吧。”东海帮她垫高枕头,“妈留在我嫂子家吃晚饭了,晚一点会回来陪你。我熬了点清粥,你现在吃一点。”
羽沫就着他手里的碗喝了一口,有点热,她歇了一下,问:“你还走吗?”
“烫不烫?”东海低头帮她吹了吹,“再吃一点?”
羽沫盯着他看了会儿,翻身坐了起来,伸直了手臂去拽搭在椅子上的外衣,摸出手机来,问东海:“你想不想孩子,你有好一阵儿没看见他了吧?我现在打个电话给岸岸,他可能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啊。”
“沫沫,一哭二闹三上吊,你都做尽了,你怎么折磨我都行,你能不能放过孩子?岸岸也是你的孩子啊。你要是再非把他再扯进来,你是真想逼死我吗?”东海把头埋进双手里,肩头微微抖动。
“你说的可真是有趣。”羽沫笑得顽皮,低头按手机键,“静姐,是我,叫岸岸接电话。岸岸啊,你想爸爸了吗?想啊。你怕爸爸妈妈分开吗?怕啊。好孩子,不哭不哭,你和爸爸说说心里话。”羽沫把电话硬塞给东海。
东海声音沙哑:“岸岸啊,我们不会分开啊……岸岸一直都是最乖的小孩,都是爸爸不好惹妈妈生气了……好的,爸爸改……妈妈是最爱你的了……岸岸不哭,不哭……好,我保证啊,我保证。”
挂了电话,屋内又陷入了难挨的寂静。
羽沫侧身躺躺好,目不转睛地盯着东海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看他无望地在再次用手埋住了头,心里恨得想尖叫,却只扯了嘴角冷笑。
东海起身吸了两支烟,重新又坐回到羽沫身前,摊开手:“沫沫,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说一说?”
“能啊,我一直等着你好好说一说呢。我都快等疯了。”
“你好好静下心来想一想,你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眼睛也治好了。你只要肯退一小步,一切都不像你想得那么糟……”
“嗯,好像是这么回事,接着说,亲爱的?”她轻佻地拍拍他的脸,却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嘴角。
“而我又瞎,又穷,又滥情,你现在恨我都恨到骨子里了。”
“哦,你这么想?”
“沫沫,你放了我吧,我把什么都留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