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关于搬出半山别墅的事只说了说便没了下文,大奔快到企鹅服装厂时,陶然在酝酿着该怎么提醒身边的男人才显得顺理成章又滴水不漏。
“下午有没有时间?”男人突然发问。
陶然:“嗯?应该有吧。”
“以后多把事情交给周俊廷,不然我白白付他工资了。”
“……”
陶然想,如果周先生听到这个话,心里的阴影面积恐怕不好算。
“哦,好。”陶然觉得为了照顾顾老板,就只能委屈周先生了,“那我下午有时间。”
“叫季博带你去看看房子。”
心想事成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陶然努力压制住欢腾的情绪,故作矜持道,“去哪里看房子?”
男人抬起深邃的眉眼撩她一下,又低头去看平板上的股票走势图,“一共有三处,都离服装厂不太远,自己选一处喜欢的。”
意外和惊喜都来得太及时,陶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倾过身去,在男人的下巴亲了一下,眸光闪烁,“谢谢你,顾老板。”
男人的余光倾斜下来,指腹摩挲过她翘起的唇角,喉头却像被一团棉絮堵住了一样。
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酸酸的,又甜甜的。
如他所料的那般,对于顾英霆,她跟他只字未提,却害怕到连自己的房门都要锁起来。
现在他不过是给她一个安稳的家,他早该给她的家,却又无端地惹她高兴,惹她对他感激涕零。
大奔泊在服装厂的大门外,顾淮云下车,将人领到办公大楼下才步行回大奔里。
“砰!”厚重的车门被撞出沉闷的响声,音刚落下,顾淮云冷声吩咐正在驾驶的季博,“回半山别墅。”
季博迟疑,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启动了引擎,黑色大奔离开了泊车位。
他和顾英霆算是爷孙俩,但更确切地说,应该算是各取所需。
顾英霆需要借助他的手继续控制顾氏集团,而他也需要借助顾英霆的力量帮他成为一个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
十六岁那年被顾温蔓从楼梯上推下来,死里逃生,而他却没有能力报复回去。
那个时候,他便深深懂得,要想在顾家活下去,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强。
顾世铭有谢兰,而他一无所有。
他以为和顾英霆之间就算没有亲情可言,也有合作关系,不至于对他狠到要赶尽杀绝。
在这之前,哪怕他只不过是他爷爷手里的一颗棋子,但他对他爷爷还是心存一丝感念。
就算是利用,他也是他爷爷一手造就的。可以说,没有顾英霆,也没有现在的顾淮云。
但他不应该将手伸到他的女人、孩子上来。
不应该。
到达半山别墅的附楼时,顾英霆正坐在茶室里,摆着一盘棋,自己和自己对弈。
他的围棋就是顾英霆教的,当时顾英霆告诉他这么一句话,“如果你把自己研究透彻了,也就能一眼看出来别人的想法。”
所以对于他不请自来的登门造访,顾英霆只看了一眼,淡淡说道,“坐吧。”
“不用。”
顾英霆缓缓抬起头来看他,眼里似有意外的神色闪过,“想说什么就直说。”
窗户纸捅破了,顾淮云倒觉得痛快。
“不要打我老婆、孩子的主意,我敢把陶然带回来,我就有护她的能力和把握,希望爷爷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我的底线。”
顾英霆用沙哑的嗓音问道,“如果你养的一条狗有一天不听话了,你会怎么对付它?”
顾淮云没有回答,只是用目光和顾英霆无声地较量。
原来他只是顾英霆养的一条狗。
或者说,顾英霆把他当做一条狗来养。
顾英霆的眼白比常人的要多,看起来眼神更死,也更狠厉,更阴鸷。
对视有两三分钟,顾淮云面无表情地说道,“狗忠心认主,但人心叵测,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呵……”顾英霆冷笑一声,摇摇头,手中的棋子落下后才嗤笑道,“畜生到底是畜生,一辈子都成不了人。”
顾淮云怔怔地看着对面的人,眼底冷凝着无动于衷的光,语调也是古水无波,“人活一辈子,是非成败转头空,赤条条地来,赤条条地去,什么都带不走,执念太深不是一件好事。”
“是吗?”顾英霆像在琢磨着他的话,又笑出声来,“我死了,两眼一闭,什么也管不了了。但我活着的时候,就不允许别人在我面前放肆。放肆,我会教他好好做人。”
顾淮云反唇相讥,“人老了就该干点适合老年人的事,有机会安享晚年的时候就抓紧机会,不要等机会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顾英霆眯着眼看过来,眼周的脸皮在不停地抽动着,像是脸部神经失了控,老生常谈的调,“我最后悔的是当初真不应该把你捡回来。”
“后悔也晚了。”顾淮云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阴沉的戾气,他从摆好的棋盘上一抓,抓散了一盘棋局,再微微松手,棋子一颗一颗地从他手中掉落下来。
“陶然和孩子就是我的命,谁敢动他们娘俩,我就跟谁玩命,不管是谁,我说到做到。”
以前睡眠不好的时候,她总做各种噩梦。但天一亮,那些噩梦也随着褪去的黑暗,销声匿迹。
昨晚顾英霆的一番话也犹如曾经做的那些噩梦,白天忙起来的时候,也不觉得有多恐怖。
但这些不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