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捧着手机,远远地看着欢天喜地的一群人,似乎也感染了他们快乐的情绪,唇角不由自主地弯起来。
去年,她爸卷钱逃跑的时候,她以为服装厂必死无疑了,何曾想过还有这样的一天。
她又想起,为了跟黄忠讨要13万块钱,她用烟头在手臂上烫了一个洞。
痛是不痛了,但那个圆圆的疤痕到现在还在。
后来顾淮云盯着伤疤看了有两三分钟之久,又在上面咬下一个牙印才作罢。
她知道他这是在惩罚她对自己不好。
陶然还在感慨不过半年时间,她的心境竟有着沧海桑田般的变化时,就接到了江翘翘的来电。
一接通电话,她听到的第一句是,“小然,我怀孕了。”
太突然了,陶然惊得瞬间从头凉到脚。
慌神了有几分钟,她才找回冷静的思绪,“那要怎么办,你要生下来吗?”
电话里,江翘翘笑着说道,“不生,我不想告诉我爸妈,明天会回一趟安城,到时候你陪我去医院呗。”
从江翘翘的语气里,她完全听不出她们正在说的是一件多么令人手足无措的事情,好像在说今天天气还不错,晚上要去吃什么,一样云淡风轻。
她以为事情已经很顺利地过去了,就等着时间来治愈江翘翘心口上的那道伤痕,却没料到事情出现这样的转变。
措手不及。
陶然先答应道,“好,你明天几点来安城,我去接你。”
“不用去接我,我自己去你的公寓,我想先借你的公寓住几天。”
“好。”
收了线,陶然站住人群外,恍惚着。
在这之前,其实江翘翘的人生虽然平庸,但一直都没遇上真正的过不去的坎儿。
她以为平庸的人生就是最大的不幸,所以她总爱很丧地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还有十之一二是极其不如意。
说这种话的时候,她一定没想到,无事的人生就是最好的人生。
晚上,陶然躺在床上,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这个问题。
假如是她处在江翘翘的位置上,她会怎么做,是生还是不生。
结论是,她得不出结论。
陶然觉得兹事体大,掀了被子,要下床,被旁边正在看书的男人拉住,“要去哪儿?”
“找顾世子有事。”
男人松开手,目光继续回到书上,“穿上外套。”
“哦。”
她的外套挂在衣帽间,陶然嫌远,顺手捞过他的外套,裹着就快步走了。没看到身后的男人无奈的笑容。
顾世铭给她开门的时候,白天惹起来的怒气还没消退,“还敢招上门来,挺有勇气啊。”
“砰”的一声,陶然将门撞上。
“你要干嘛?我哥还在房间里吧。”顾世铭后退两步,警惕地问道。
陶然没空啰嗦,挑明了,“翘翘怀了那个渣男的孩子,决定要打掉,明天来安城。”
顾世铭猛地朝她看来,眼神错愕了好长一段时间。
“确定了?”
“嗯,”陶然面容绷紧,“她自己在老家的医院做过检查了,说是有两个多月。”
两人相对道,“前几天她还跟我说上个月的例假好像没有来,我还说是不是怀孕了,结果还真被我这个乌鸦嘴说中了。”
顾世铭转过头看她,问道,“这件事何辉知道吗?”
“翘翘没和他说。她说和何辉断了,她的一切都和何辉没关系。”
顾世铭点点头,“她明天什么时候来安城?”
陶然回道,“明天下午,她先去我的公寓,我等下班后回去找她。”
顾世铭穿着白色的羊毛打底衫,灰色的运动裤,像是刚洗过澡,头发还是半干的状态。
“看着我做什么?”
陶然皱眉,撒出从下午接到江翘翘电话起就酝酿着的怨气,“你们男人,真是没几个是好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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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字码得我眼睛都花了,念一首樊小纯写来纪念木心的一首小诗,《借我》。
借我一个暮年,
借我碎片,
借我瞻前与顾后,
借我执拗如少年。
借我后天长成的先天,
借我变如不曾改变。
借我素淡的世故和明白的愚,
借我可预知的险。
借我悲怆的磊落,
借我温软的鲁莽和玩笑的庄严。
借我最初与最终的不敢,借我不言而喻的不见。
借我一场秋啊,可你说这已是冬天。
……
谢谢看文,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