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胸口起伏得越来越快,男人不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但他眼里压着很多情绪,很多她看不懂的情绪,“你能告诉我答案吗?”
“为什么突然想知道?”男人终于开腔,嗓音染了一把嘶哑。
陶然不想再这样耗下去,吸了一鼻子,手往旋转木马的方向指去,“我有过一段恋情,是在这个地方开始的,然后也在这个地方结束,半年前。他是我的学长,比我高两届。”
“我们交往了五年,半年前,他爱上另一个女生,然后我们就分手了。”
介绍到这里,陶然的思路断掉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甚至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脑子混乱得跟糨糊一样,陶然想到哪说到哪,“这段失败的感情给我的伤害很深,我承认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走出来……”
顾淮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连一个诘问都没有。
“也许是我一厢情愿,是我自作多情,”都已经到这里了,陶然打算一鼓作气,“我想问你,顾先生,你和我结婚是不是因为你对我有了感情?”
问出来后,陶然反而觉得整个人都静下来了,连狂跳不止的心也安静下来。
一个问,另一个被等着回答,对峙半晌后,顾淮云的嘴角浮起一丝了然的笑来。
“你笑什么?”此时的陶然敏感又脆弱,如同一只竖起全身刺自我保护的刺猬。
顾淮云收了笑,淡嘲般勾了勾唇,“陶然,这个就是你想对我说的吗?别爱我,没结果,对吧。”
似乎是这个意思。
但又不单单是这个意思。
陶然无力为自己辩解,因为刚刚,不知道是不是又是她的错觉,她在顾淮云脸上分明看到有一闪而过的受伤的表情。
“我说的对吗,陶然?怎么又不说话了?哑巴了?”
顾淮云朝她走近两步,高大的身影像一座山一样压下来,压得她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不是这样的……”陶然搜肠刮肚地思考着措辞,“我只是不想再谈恋爱,我怕又会受伤,我怕我又被人抛弃了。”
顾淮云的眼眸刺痛般紧缩了一下,“所以,你是打算这辈子都不和人谈恋爱了?你是再也走不出来了,还是打算再也不走出来了?”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陶然的情绪高涨,音量也高了起来,“一个伤口它就算要好,也要一段时间让它愈合吧。我也是啊,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好,如果你只是需要时间,那要多久?一年、两年?还是要三年、五年?”
陶然默然。
多久?
她也不知道。
和维扬在一起的时候,她是用尽了全力去爱的。
激烈只是刚才的那几分钟,再开嗓时,顾淮云的声音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你冷静下来,我问你,现在我们的关系给你造成困扰了吗?”
陶然摇头,“不会。”
“不会的话,我们之间有问题吗?”
陶然被带懵了,“话是这么说……”
“不然怎么说?”顾淮云冷冷反问道,声线阴沉,没有一丝的情绪。
光线一片晦暗,陶然只能看到他眉眼的轮廓。视线看不清,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就是能感应到他眉眼间隐隐的戾气。
其实前面的这些话都不是她今晚特意把他拉到这里来的主要目的,她还有更重要的话要对他说,但他现在明显心情不好,剩下的话她也就不敢再说出口。
阴暗里,陶然看到男人转了个身,背对着她,从兜里摸了东西出来,紧接着她听到打火机的声音,很快便闻到一股新鲜的烟草味。
“顾老板……”一瞬间,陶然忽然就能确定,他也是焦躁不安的。
顾淮云抽着烟,没有理她。
“平安夜那天晚上,我倒在这里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想什么吗?爱情救不活,连服装厂我也救不活,我就想干脆死了也好,什么都不用管了,也好。”
“其实死这个念头,在这个之前,有过无数次。但是那天晚上之后,这种想死的念头一次都没有再出现过。”
顾淮云依旧沉默不语地一口一口吐着烟雾,陶然得不到回应,心没有底,乱得一塌糊涂。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不想死了,但那天晚上我知道是你把我拉回来的,我想我不能再这么轻易地沉沦下去。”
“这段婚姻,我想了又想,我实在想不出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不是害怕这段婚姻会对我造成什么困恼,而是害怕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男人没有再低头吸烟,指间的那点猩红色的光也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兀自亮着。
“我不知道你把我当作什么,但对我来说,你是恩人、朋友,甚至是像家人一样。我也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我们相处越久,我越觉得你很好。”
“我只恨自己渺小、微弱,可是我……我是真的也想守护你……”
烟灰过长,风一吹,断了,飞向哪里,谁也不知道。
“我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好笑?”陶然讪讪地笑,咽了一口唾沫,“假设现在我们只能活下去一个,我想我会把生的那个机会让给你。这是我全部的真心话,不是哄你,更不是骗你。”
“顾老板,我说了这么多,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我会很尴尬的。”
细品自己说出的话,陶然觉得有点大言不惭,卖乖地撒娇一句,希望把气氛弄得轻松一点。
然后她就看到原本夹在他指间的那点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