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澜烟真的不知道这次刺杀,可是她却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契机,看到燕皇嘴角下垂的瞬间,发现他脸上杀气腾腾的表情已经不知不觉消失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这种场合一个公主还是少掺和的为好,否则她只要说个短短几句话,她便可以让韩家付出更为惨重的代价。
她向静妃使了一个眼色。
静妃一下子会意,又向着燕皇最忌讳的地方捅了一刀:“陛下,妾身斗胆觉得,还是饶了韩大人吧,陛下的江山还得依仗他们呢。”
韩清的心又揪了起来,他猛地抬头盯着静妃,目中隐约流露出憎恶,他以一条心腹的人命换了,燕皇的高抬贵手。
他太了解燕皇了,他最讨厌的就是功高震主,居功自傲。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她不知什么时候擦伤的手臂,上面还挂着血痕。
燕皇的心思瞬间就变了,“朕不信,没有你韩家朕的江山会倒!从即日起,韩清,你纵容军士在境内烧杀抢掠,也要一同受过,自降sān_jí,你的大印,立刻就交给樊近吧!”
燕皇当然没有证据,但是他就是想借此杀一杀韩家的锐气,让他们明白自己的身份。
事已至此顾澜烟隐隐察觉到了事情肯定和自己安插的静妃有关,她能看到她眸中的失望之色。
为什么,燕皇还是不肯杀掉韩家的人!不过是降官罚俸!为什么!静妃缓缓地将头低下,生怕被人看出她心中的异样。
在燕皇眼里民间的那些人命根本就是草芥,至于今天的处罚,根本不是什么纵兵抢掠,这些他都一清二楚,灵南司早就将他们军队的动向报在了他的案头,他只不过是弥补一下自己受到刺杀的惊吓。
若非是李冰之的那几句话,他只会雷声大,雨点小处罚韩家人一顿,最多下诏罚俸……
燕皇为了树立典型,所以必须要杀鸡儆猴。
其实在他的心底,韩清那两个儿子的仕途之路已经彻底走到了头。
韩家因为这一次刺杀丢了整整十万的兵权,可是那又怎样呢?那些军队下至士卒,上至军官全都是韩家提拔的……
李冰之大殿之上的几句话让韩家在皇帝内心的位置一落千丈,还逼着他们交出了兵权。
他们也只能受着,因为灵南司的人早就到了,皇帝一声令下就可以让他们血溅当场!
哪怕这整整十万军队是韩家靠着多年的白骨赚来的,他也得交出去。
顾澜烟觉得有些惋惜,静妃如果能听她的,再等等。一直等到她的罪状全部齐了,再一并发难。
不过她看到韩清那要吃人的眼神,以及一地的鲜血,她感觉——还不错……
韩清谢了恩,出门的时候,高大的身躯晃了晃,险些被那低矮的门槛绊倒。
一旁的韩沧胄眼疾手快,赶紧扶住,韩家的亲信只能眼睁睁看着,因为燕皇只命他们出去,而其他人只能留在大殿之内。
走出大殿,他涌起一整苍凉,古往今来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太多了,他猛然推开了搀扶着的儿子:“放开我!”
不过他还是镇定无比,无数次的险象环生已经练就他这一身临危不乱的本事,他还剩下最后一招。他一步一步走的缓慢,却又坚定,没有打伞,走入了暴雨之中,缓缓地跪了下来。
韩沧胄连忙去搀扶他:“父亲!”
“跪下!!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才能拯救韩家,不让陛下起疑心,你赶快吩咐旁人,去民间强抢民田。切记,不要闹出人命,之后给几分补助费吧。”
韩沧胄低声道:“父亲这是何意?这一跪,给人看了笑话不说,还坐实了罪名,还有强抢民田,这不是将一个现成的罪名送了上去吗?”
“孽子!跪下!”韩清猛地抬头,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雨中他的眼睛寒光四射,冷冷的望着自己的儿子道:“你站着的话就是在断送我整个韩家的命!”
今天的雨下的格外的大,他不得已陪着自己的父亲跪下,不一会儿便感到全身沉甸甸的衣服黏在身上,十分的难受。
他想起了祖父病榻前对他谆谆的教诲,虽然憋屈,但他乖乖的跪了下去,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方能一鸣惊人。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倒霉了,原本一切都是好好的,燕皇的脸一下子就翻了!
这时候,殿内的空气快要凝滞,殿外却风雨大作,北风挟着尖厉的呼啸声,从四面八方拍打着大殿的门窗,发出令人难受的吱嘎声。大殿内的宴会也已经进行不下去了,燕皇挥手道:“就此散了!”
众人如蒙大赦,看着燕皇和皇后相携离去,所有人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殿外此刻正是大雨倾盆,经过今天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戏,每个人心头都是沉甸甸的,也顾不得打什么伞了,逃也似的离开了皇宫,
“放心吧,既然那些人是你们突厥的人,而且都已经死了,谁也不会知道你是谁的。”
静妃抬起眼睛,细细的眉毛微拧在一起:“你知道了?”
顾澜烟慢慢道:“我当然知道,你刚刚进宫,立足未稳,这样贸然行动,是将我们都置于险境,一着不慎,所有人都要给你陪葬。”
静妃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更加苍白,唯独殷红的嘴唇看起来更加明晰,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她的眼睛里浮起一丝期待:“可那宅子还在,告状的民女我也还留着,明天我就找人上书——”
顾澜烟叹了口气,道:“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