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与柔以为柳贾想要反悔,心中暗骂了声,嘴上殷切劝道:“只是差遣一个小二来转这转盘。说来这规则并不复杂,来一个能主持局面的就行了。”
“哪儿有你说的这般容易?”柳贾哼了声,嫌弃道,“你自己能说会道,可不代表那些蠢瓜也能同你这般伶俐。脑子不好的只会适得其反,得罪我雅间的贵客。”
她略一沉吟,对掌柜吩咐道,“都有,你去给我找个杂役来,年龄要小的,脑袋要灵光,最重要的是……别选那些有二心的!”
最后几个字咬牙切齿。
全都有应了声,目光逐一扫过堂前忙活的小二,摇了摇头,去了后厨。
听柳贾的意思,这是同意了。
虽然不明白她话中含义,唐与柔松了口气,搓着手,殷切问道:“柳老板,既然您同意了,那我们谈个价钱?三百两,我给你每间都做个,绝对叫你只赚不赔!”
柳贾斜了她一眼:“谈什么价钱?”
唐与柔震惊,讪笑:“以柳老板这样的身份,不该是会赖账之人。”
柳贾眯眼,笑容优雅:“就你这破玩意儿,还值得我赖账?”
“……所以?”
所以她到底是几个意思?
柳贾习惯性地抽出腰间折扇,展开,摇了摇,道:“你得教会卖酒小童玩这转盘,还得给我个准信。我要看看你能卖得出多少酒,然后再根据你的表现给你银子。以坛数来算,你卖得多,我就给你更多银子,要是卖不出去,这两个玩意儿就当送给你的玩具了。”
“……”
这柳老板可真会折腾人,硬是将一口价弄成了分期付款,还带试用期的。
唐与柔面有难色,说:“我自是能留下。但我们三个来县城抛头露面,只是为了改造老宅。这老宅是木墙外混着泥的,几十年没住人,连根里都长着霉,木头都烂了。近来得了村人照顾,给我们补了屋顶上的裂缝,可木排门又被疯子踢了个窟窿……”
柳贾不耐烦地打断她的卖惨:“那你待如何?”
唐与柔道:“我们需要银子将屋舍全部翻新重造,再晚些,怕是匠人赶不及在大雪来临之前造好屋子。如果柳老板能先将银钱结了,我必会尽力卖酒。”
全伯这老头将柳贾这个东家赞得天花乱坠,说她是大善人,可她完全不这么认为。
这柳贾精明得很,没有利益不会轻易下场。
这全伯之所以能被看中,或许就是看中了他的善良,而全都有能被扶持成为掌柜,是因为他的记性好。
唐与柔便没有再顾虑自己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尽量在这女富商面前展现出成熟的一面,有需求就尽力表达。
各取所需才是生意的本质。
果然,女富商并没有退让,道:“当初修福满楼时,我将城中的匠人找了个遍,最后能造的只有两家。一家是公输坊,另一家是董记。里面的老匠人我都认识,区区一个村舍,总不可能难倒他们。我让他们先给你造屋,若是你想消遣我,这钱我就不替你付了,你自己去应付他们……”
唐与柔静静听着,没有被她的威胁吓到,脸上噙着淡笑:“我已将构想对公输辕说过了,彻底重造这宅子,需千两白银。”
柳贾惊愕:“你造阿房宫呢?”
唐与柔笑道:“所以,柳老板还是只给我三百两就好。其中三十两会换上更结实的木材来造这转盘,余下的就去翻新屋子。多的我也不在这个冬天奢望了,再说,也来不及造。数百两的酒我卖得动,千两就不好说了。”
柳贾摇着扇子,眯起眼睛:“哼,小丫头口气倒挺大。”
一番周旋后,她同意了给唐与柔三百两,但会分成五天来付清。这五天里,就得由她负责将这转盘的玩法,卖酒的说辞全都交给小二。
还许诺若是卖得好,会给她额外奖励。
唐与柔并不奢求这额外奖励,只想快点拿着钱去找公输辕。
以前阿牛哥告诉过,别的都可以晚,木材的钱不能晚。
这木材早点拿来,堆着也是不碍事的,可如果晚了,匠人就会来不及筹备木材。
尤其是快到冬天了,大家都急着加固房屋。
山上看起来是成片的树木,实则每一棵都有不同的好坏。有的被虫蛀过,有的生长环境会相对阴寒,木材质地会变软。短时间是分不出的,时间长了,木头能撑得住多久,都是有讲究的。
这就只有高超的匠人才能分得清好赖。
因此,当柳贾将第一份六十两给她的时候,唐与柔第一时间跑去公输坊,敲开木排门,将订金给了公输辕。
公输辕震惊:“你这小丫头竟真弄来了钱?该不会是偷来的吗?脏银我可不收!”
她从柳贾这儿得知了公输辕的能耐,连称呼也改口了,无语地说:“公输大家,我这是好不容易挣来的。”
公输辕问:“我不信,你快给老头我说道说道,这银子是怎么弄来的。”
唐与柔便将投壶摊和卖酒的事给说了。
公输辕这才信了,还对她刮目相看。
她重述了一下自己造屋的需求。
公输辕听着,又嫌弃了:“就把你那破泥屋拆了用木头翻新一下,找我作甚?你去对面董记找那老癞痢,这种没技术的活,找他最合适。”
回忆起早上接触的那市侩老木匠,唐与柔心说人家就只是因年纪渐长而有点秃,并没有长癞痢。
大概是同行相轻吧。
她掩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