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一个穿着齐整挺阔的中年男子,已经大踏步地跨进了正堂大门。
来人,正是极少回来的聪儿“生父”向戌,宋国大夫。
“夫君回来啦!”向小夫人一见是很久未过来探望她们娘俩的当家人,不禁喜出望外,赶紧起身,从几案后绕出来,快步趋前行跪拜礼。
仆人们也立即一起下拜,众位小朋友们一看这架势,那必须一致啊,也都纷纷转身向着男主人,在各自所在处,就地趴低,呈万物向阳的布局,向着向戌行同款跪拜礼。
聪儿虽然只有三岁,但行这个礼,也是足够灵敏了,于是也做了同样的跪拜,但他心里却不是这么心甘情愿的:“什么嘛!多久不来看一次,来一次就让老子给你下跪,还不如那个老扎我屁股,把我举高高的赵武伯伯好呢!”
“夫人快请起!”向戌走到向小夫人面前,弯腰伸手,托着她起身,随后又向其他众人挥手示意,“各位也请起!”
随后起身的仆人们,赶紧给主席位进行了两主的并排加座上茶点,以便让男主人归到正位。
“左师夫君,此次你从合地突然返番,系唔系有事发生?系乜事嚟?”向小夫人一边随着向大夫向正堂主席双位归座,一边轻声问道,“佢,顶会俾你机会来眙我的哋俩位?”
待向左师大夫坐定后,他转向小夫人说道:“此番返来,我系与赵兄有约,准备再次发动各国,戮力第二次‘弭兵’,公事在身,离开合地,出番与赵兄,约至喱度倾喱哋嘢,佢只知我系同埋赵兄见面,并未知吾会来喱度见你同埋聪儿。”
“还好意思说来见我呢!人家赵伯伯每次过来,第一个就来抱我,你可好,作为生父,虽然不算正牌生父,但好歹是名义上的吧,来了只顾自己正襟危坐,根本不来理我一下,唉!我不喜欢他。”感觉自己没受到应有重视的聪儿,还暗自里发着对这个“父亲”的牢骚。
“重儿,你近来我身边!”刚说不重视呢,这第二句,向爸爸就开始冲着聪儿发起指令了。
“是,父亲!”聪儿只好起身,从自己的侧座首位,贴近母亲这一边的位置上,越过妈妈,走到向爸爸的案几前,再一次郑重行礼,“聪以祝父亲安康!”
这个看上去比较庄重、严肃,很有陌生、疏离感的父亲,看到这个小小人,一段日子不见,已不知不觉初具人样,比上次过来见,还什么都不会,甚至连听力都有问题,让他有些心生嫌弃,这次一看,不但能听会行礼了,甚至还会讲一句虽然不够标准,语调也有些奇怪,但起码能靠近“正常口语”了的拜礼专用语了,还是相当开心的,嘴角轻轻上扬,轻蚺颤动,右手扬起,做招呼状,说道:“好嘅,好嘅,近来吾身边!过来啦!”
聪儿有些怯生生地凑近到他身边,被这个突然回来的“爸爸”搂到了怀里,甚至可算是,贴胸抱紧了,这可和被娘抱、被“小尾巴”抱、被姬圉抱的感觉都不太一样,这是一个来自强有力的成年男子的有力的拥抱,让他在感觉到有一些些压迫到痛,甚至有些喘不上气以外,更强烈的一种“信任”,和“亲情”?———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突然有了“依靠”的感觉,这一抱,让他觉的,突然懂了“可靠”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们的重儿还在世,也应该这么大了!”其实,抱着聪儿的那一秒里,向戌想到的,是自己那个真正的“向重”,因为狂犬病而身死的亲生儿子,而这个“替代品”,向小夫人根本就不清楚,只是一个孤儿,但只要她相信,那他就是我们的“重儿”。
比起正夫人所生的儿子向郑,这个“重儿”,不但因为是妾生,被正夫人瞧不上,更不用说还天生有听障残疾,照她的说法,他和他的疯妈妈很配,只配被藏在远远的地方,永远不要出来见人,来给向家添麻烦,让向家蒙羞。合地百姓,可都眼睁睁看着向家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哪!向家听皇命食合地百姓的供奉,可丢不起这个脸。
虽然不是亲生,可是抱紧的那一刹那,向戌还是有一丝感动,他一是感叹赵武兄能帮他把母子俩照顾得这么好;另是感动,小小年纪,这个坚强的孩子,居然能努力克服残障,达到了今天这样的水平,已是让他喜出望外,甚至还在眼角,不由溢出了一滴眼泪。
“夫君心系天下百姓,公而忘私,能来探吾等,实属大幸!妾身理应俾你一个好聪明、好叻个仔,你眙下重儿,佢不单可以听懂吾哋讲的乜嘢,佢仲可以识着果的竹简上的诗文,近日以来,佢日日去到藏书坊,查阅整理各个国家的书简,并无宾个教过佢,佢仲可以识得各个不同国家不同字体的文字,真系闻无未闻,令人惊喜无比!”向小夫人,看到夫君怀抱着儿子,都激动到落泪了,就赶紧骄傲地补充介绍了一下这个“天才”儿子的天赋异禀,不但能克服听障,还能无师自通地认识各个国家不同字体的文字。
“有喱样嘢?”向爸爸显然不太相信,有这样的奇迹会发生在自家人身上。
“你可以试下佢。”向小夫人很笃定、带着骄傲的神情,给向爸爸提了一个测试建议。
“你,把我随身带的奏书落来!”向爸爸冲着随自己一起回府的一个下属发出了指令,这个像秘书一样的小跟班,立即打开随身的文件匣,从中间随意抽取了一卷竹简,恭恭敬敬地呈送了上来。